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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也点头道：“高师姐所言极是，就这么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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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雅郭转身进了这家段氏绸缎庄，一位皂衫角带、不顶帽，年纪约莫四十岁上下的男掌柜笑脸相迎：“姑娘，小店什么料子都有，你想要点什么？”
高雅郭微微一笑，拱手道：“请问，贵号有绣着鱼儿或鱼纹的布帛出售吗？”
“嗯，这个……请容在下想一想。”段掌柜沉吟片刻，说道，“本店织锦刺绣有云雷纹、祥云纹、蟠螭（chī）纹、蟠虺（huǐ）纹、环带纹、蒲纹、忍冬纹、象纹、凤鸟纹、夔龙纹、如意纹，可就是没有姑娘你说的鱼纹啊！”
言讫，他顿了顿，凝思了一下，又道：“不过，本店还有一种曲水纹，时下非常受欢迎。此种织锦纹样又称紫曲水，是以单朵或折枝形式的梅花或桃花，与水波浪花纹装饰于锦，美其名曰‘落花流水锦’，姑娘要不要看看？”
高雅郭歉意地笑了笑，说道：“多谢掌柜好意，不过我此次前来，只为寻鱼纹织锦或刺绣。”
“哦，原来如此。”段掌柜捋着胡须，若有所思地说道，“嗯……据在下所知，这镇上似乎没有哪家绸缎庄有此织锦或刺绣贩售啊！”
高雅郭的心猛地一沉，她暗暗思忖：“难道是方向错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忠尧分析头头是道，断然不会有错。沉思了一会儿，遂莞尔一笑，又向段掌柜请教道：“掌柜，请问这镇上一共有几家绸缎庄，您知道吗？”
段掌柜眉目含笑，答道：“姑娘，这个你可就问对人了。开店做生意，怎么能对身边的竞争对手一无所知呢？这依来镇啊，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共有三家绸缎庄，哦不，不不。”说着说着，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举起手指摆了摆，若有所思，连忙改口道，“应是四家、四家绸缎庄！对，就是四家。瞧我这记性，差点把上月开张的余氏织锦铺给忘了。”
“余氏织锦铺？”高雅郭面色一喜，急忙问道，“这余氏织锦铺在何处？还望掌柜指点一二。”
“哦，不远、不远。”段掌柜走到门口，向高雅郭招手道，“姑娘，你来，我指给你看。”
高雅郭连忙走到段掌柜身旁，段掌柜伸出左手向左前方第二个街口一指，说道：“此处出门左转，至第二个街口右转为天顺街，你沿着天顺街走到底，右转第一间便是。”
“有劳掌柜指点，叨扰了。”高雅郭说罢，拱手辞别，转身出了段氏绸缎庄大门。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工夫，欧也、卢东、文?嗳?朔祷兀?直鹣蚋哐殴?惚ㄇ榭觥
欧也说道：“我沿着碧水街一路探寻，找到一家祥凤楼缎庄，进去问了店小二，可小二说他们从未售过鱼纹或鱼类织锦、刺绣。”
“我这边把秀云街跑了一遍，秀云街上唯有一家李家绸缎铺，他们也说没有。”卢东气喘吁吁地说道，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你呢？”高雅郭转向文?辔实馈
“回师姐的话，我径直去了平远街，不过那条街上一家绸缎庄也没有。”文?啻鸬馈
“那就对了。”高雅郭淡然笑道。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高雅郭言下何意。高雅郭见众人不解，便说道：“方才与段氏绸缎庄的掌柜多聊了几句，得知这镇上只有四家绸缎庄，眼下段氏绸缎庄、祥凤楼缎庄、李家绸缎铺我们都去过了，那么，就剩下最后一家了。”
欧也恍然顿悟道：“哦，原来如此！”言罢转念一想，忽然一拍大腿，又嗟叹道：“唉，我真笨！我怎么没想到顺便问问这镇上有几家绸缎庄呢！”
“呃？”卢东怔了怔，忽然咧嘴一笑，也叹道，“还是师姐貌美如花，心细如发！”
高雅郭莞尔一笑，瞥了卢东一眼，佯装不悦：“你们两个，少拍马屁！”心里却是灌了蜜一般甜美。
这时，文?嘁涣趁Ｈ坏啬恿四油罚?实溃骸笆?悖?钦饣褂幸患页穸凶?谀亩?兀俊
“天顺街，余氏织锦铺，走！”高雅郭说罢，大手一挥，率先转身离去。其余人不敢迟疑，迅速跟了上去。
大约过了半刻，四人顺利在天顺街尽头的右侧拐角处找到了那家余氏织锦铺。这是一家新开的绸缎庄，店面很宽，里面放满了各色彩绸景帛，蜀中养蚕织锦之发达可见一斑。
众人刚一进门，一名身着青衣的店小二便快步上前，笑盈盈地问道：“几位贵客，是来选锦缎的吗？”
高雅郭微笑着颔首，正欲开口，不料那店小二十分热情，立即介绍道：“本店新开张不久，正让利酬宾，店中所备锦纹有如意纹、蚕纹、饕殄纹、方胜纹、曲水纹、唐草纹、垂鳞纹、蟠龙纹、拐子龙纹、万字纹、璎珞纹、缠枝纹、云头纹、八宝纹、寿字纹……”
这店小二将各式纹样背得滚瓜烂熟，一口气介绍了十余种传统的吉祥纹样，没有丝毫停顿或磕巴，显然为店铺开张是做足了功夫。
欧也见店小二滔滔不绝，不知他会一口气说到何时，便举手打断道：“小哥！”
店小二一愣。
欧也笑了笑，说道：“小哥，你一口气说了那么多织锦纹样，不过我一个都没记住！”
“那，小的再给贵客复述一遍？”店小二眨了眨眼，笑眯眯地注视着欧也。
欧也一怔，瞟了一眼高雅郭三人，三人皆不言语，抿嘴偷笑。他只得尴尬地笑笑，说道：“呃，小哥，是这样的，我等此次前来，只为寻鱼纹织锦或鱼类织锦。这不，正好瞧见你们招牌上不是写着‘余氏织锦铺’嘛，嘿嘿，嘿嘿……”
店小二眼珠子转了转，用一种奇怪地眼神打量了欧也一番，说道：“余氏织锦铺的‘余’不是那个‘鱼’……不过，贵客所说的鱼纹织锦小店还真有，也是此镇上独有的罕物。”
欧也两眼放光，欣喜地催促道：“那快带我们去看看呗！”
“几位贵客，请随我来。”店小二恭敬地伸出手来作了一个请的动作，而后转身在前引路。
片刻，行至一长长的桌案前，案上摆满了各式精美织锦，有圣树纹锦、长乐明光锦、卷草蝴蝶纹锦、花树对鹿纹锦、狮鹤团花纹锦、缠枝葡萄舞凤纹锦、红地花鸟纹锦等等，不一而足。旁边，还有一台高约一丈有余的花楼木织机，两名年迈、技艺精湛的艺工正配合默契地进行着熟练操作，直看得人啧啧称奇。
“那边就是在织锦吗？”高雅郭好奇地问道。
店小二微笑着点点头，说道：“有贵客定制了《清明上河图》和《五星出东方利中国》，他们正在抓紧时间赶工。不过，蜀锦是丝织提花织锦，大多以经线起花、彩条添花，经纬起花，先彩条后锦群，织造工艺细腻严谨，配色典雅富丽，方形、条形、骨架添花，对称纹样、四方连续，以各式图案与纹饰相结合，每一道工序都必不可少，色调鲜艳，对比强烈，别具一格。光是一幅《清明上河图》就颇费时日，织完就得好几年呢！”
听了店小二一番介绍，高雅郭、卢东、文?嗖唤?蛋党破妫?兄只砣豢?实母芯酢
“那，不能另外加派人手吗？”欧也想了想，忽然问道。
“不是不想，是不能。这是门手艺活，需要传承的，可是眼下人心浮动，愿意来学蜀锦古老织法的人是越来越少了……”说到这里，店小二不无伤感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话锋一转，指着案上诸多织锦说道，“诸位贵客所寻的鱼纹织锦就在这里了。不过，数量繁杂，恐怕找起来得费一番功夫了。”
高雅郭四人点点头，感激地望了店小二一眼，便走到案边开始翻看起来。
“这里的织锦还真是精美啊。”高雅郭不禁情不自禁赞道。
店小二闻言，得意地笑了笑，以一种无比自豪的口吻说道：“那是！蜀锦与云锦、宋锦并称‘三大名锦’。这些织锦全都来自锦官城，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本店蜀锦都是彩色丝线织成的上好锦缎，色彩古朴典雅。四川古称‘蜀’、‘蜀国’，亦称‘蚕丛之国’，桑蚕丝绸业起源最早，蜀锦是织锦中历史最悠久的一种，源于上古，兴于春秋战国而盛于汉唐，因产于蜀地而得名。不是小的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本店的锦样可是样样俱全，有雨丝锦、方方锦、月华锦、散花锦、浣花锦、彩晕锦等等，凡锦样必有其特定寓意。这依来镇啊，我们若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说着，他竖起大拇指，骄傲地朝自己指了指。
一听说锦样必有其寓意，高雅郭的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她翻看织锦的手顿时停在空中，侧过头去问道：“有何寓意？”
店小二口若悬河地说道：“蜀锦图案取材广泛，神话传说、历史故事、占祥铭文、山水人物、花鸟禽兽皆可成为题材，其中寓合纹、龙凤纹、团花纹、花鸟纹、卷草纹、对禽对兽纹以及方方、晕裥（jiǎn）、条锦群等传统纹样明艳瑰丽，广受喜爱。
而蜀锦图案贯穿始终的特征则是寓合纹样，巧妙选用各类草木、祥禽瑞兽、器物、字纹等，来表达吉祥如意、顺利喜庆、颂祝长寿、多子多福、富贵昌盛等美好寓意，故而锦纹图案中常常配用的吉祥铭文便有‘富且昌’、‘大宜子孙’、‘万年益寿’、‘长生无极’、‘长乐明光’、‘登高明望四海’等等。至若鱼纹，则有‘年年有余’、‘鲤鱼跳龙门’等。”
高雅郭闻言一喜，连忙向其余三人使了个眼色，迅速查找起来。高雅郭左右环顾，见这边并排的还有十数排桌案，靠墙还有一排高高的货架货柜，随口问道：“这些都是蜀锦吗？”
“正是，贵客眼前目力所及之处全是。”店小二微笑着，淡淡地说道，“哦，对了，如果这里没找到，后面还有一屋子。”
高雅郭心中有些吃惊，脸色不禁微微一变。欧也闻言，哭丧着脸惊呼道：“啊？不是吧？这么多？不会是蜀绣也混在其中了吧？”
店小二笑着摇了摇头，轻描淡写地说道：“不会，蜀绣在那边，蜀绣与蜀锦是两种不同的技艺。那里有一大屋子的蜀绣，陈列出来的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
欧也感叹道：“你们掌柜还是真是富甲一方的豪绅啊！举杯邀我赋短篇，赠之醉写蜀锦笺，可当十万缠头钱。没想到卖个锦都这么阔气！”
“京师富户资产百万者至多，十万而上者比比皆是，腰缠万贯实际上算不得富有。”店小二平静地说道，“此地虽乃偏远之地，然则资财百万者亦见不鲜。”
高雅郭闻罢，默默点头，不胜唏嘘。感慨之余，四人继续不停地找啊找啊，几乎翻遍了所有的织锦，足足花了一炷香的工夫才有所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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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也不甘落于人后，也挥舞着手大声说道：“我也找到了好多条鱼！”
卢东也喊道：“师姐，我这儿也有鱼！”
“行啊，都挺能干。那看来，就我没找到喽？”高雅郭幽幽然叹了一口气，走了过去，边走边说道，“说说吧，都找到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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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雅郭凑上前去一看，只见用料考究的彩晕锦上绣着牡丹花与两尾鲜红的鲤鱼，一大一小，对游嬉戏，所配吉祥铭文为“花开富贵，年年有余”，显得厚重而华贵。
只是这锦样看起来很普通，似乎只是一匹寻常的织锦，并无特殊含义，高雅郭轻轻摇了摇头。又走到欧也那边一看，章彩绮丽的织锦上几条鲜活的红鲤正不断从水面跃起，上方有一座龙门，鱼跃龙门，过而为龙，唯鲤或然，原来是“鲤鱼跃龙门”。她凝睇半晌，也摇了摇头，确信不是自己要找的东西。
这时，卢东注视着自己面前平铺展开的织锦，双手抱胸，用一种疑惑的口吻说道：“凡锦样必有寓意，那这是什么寓意呢？我怎么看不出来呢？”
高雅郭闻言，连忙快步走到卢东身旁，欧也和卢东也凑了过来。三人定睛一看，这古朴庄重的织锦图案确实与众不同，飞云流彩之下，一手持钓竿的老叟在河边钓鱼，只是他的鱼钩是直的，而且还没有鱼饵，水中数尾红鲤正围着无饵直钩打转。那老叟旁边绣着两行小字：架上丹丸长生妙药，壶中日月不老仙龄。
眼前的这匹蜀锦色彩丰满，丝线的颜色相互交叉，换一个位置看，凹凸感和色泽又有所不同，高雅郭轻轻地抚摸着织锦上的图案，若有所思，似有所悟。
欧也瞥了卢东一样，瘪瘪嘴，嗤笑道：“笨蛋！这个都看不出来，这钓鱼的老翁分明就是姜太公嘛！用无饵直钩钓鱼之人除了他，还能有谁？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难道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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