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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上面贴着几张公文,右侧起第一张是招募、抓捕谍人的公文:
募京城内外捕索辽金刺事人,令都亭驿、开封府密遣人迹捕。自今获一人者,赏钱百万,补班行,公人转两资,百姓优与厢镇。即居停知情人能告首,原罪外亦与酬赏。其容匿者,家长斩,妻子配流;所在失觉者,重劾其罪。时北人泛使将至,虑有奸人窃觇(chān)中国也。
右起第二张公文则是针对制假贩假的戒约:
昔者陶隐居、孙真人因《本草》、《千金方》济物利生,多积阴德,名在列仙。自此以来,行医货药,诚心救人,获福报者甚众。
然仍有小人以物市于人,敝恶之物,饰为新奇;假伪之物,饰为真实。如绢帛之用胶糊,米麦之增湿润,肉食之灌以水,药材之易以他物。巧其言词,止于求售,误人食用,人神共愤。
又曾眼见货卖假药者,其初积得些小家业,自谓得计,不知冥冥之中,自家合得禄料都被减克。或自身多有横祸,或子孙非理破荡,致有遭天火、被雷震者。盖缘赎药之人多是疾病急切,将钱告求卖药之家,孝子顺孙只望一服见效,却被假药误赚,非惟无益,反致损伤。寻常误杀一飞禽走兽犹有果报,况万物之中人命最重!无辜被祸,其痛何穷!
右起第三张公文列出了大宋第一部法典《宋建隆详定刑统》,简称《宋刑统》,卷十八《贼盗篇》:
诸以毒药药人及卖者,绞。即卖买而未用者,流二千里。脯肉有毒,曾经病人,有余者速焚之,违者,杖九十;若故与人食并出卖,令人病者,徒一年,以故致死者,绞;即人自食致死者,从过失杀人法。盗而食者,不坐。
读罢,子?惊异地说道:“原来,制假贩假古已有之。”
黎诗惊叹道:“我没看错吧?居然有人昧着良心赚黑钱,往肉食里面注水!灌水猪肉,真是太可恨了!”
欧也摇头叹息:“你们就看到了这个?没有看到《宋刑统》吗,——脯肉有毒,曾经病人,有余者速焚之,违者,杖九十;若故与人食并出卖,令人病者,徒一年,以故致死者,绞。”
“什么意思?”黎诗见欧也一脸严肃,不解地问道。
“什么意思?”欧也惨然苦笑,幽幽说道,“大宋边境战事不断,边疆有大量死尸无人收敛。一些黑心的养殖户就偷偷贩运这些尸体去喂猪、养鱼,致使腐尸中的毒素进入猪鱼家禽体内,后被食客吃进腹中,因而发病。官府为了杜绝此类现象,惩以重典,凡贩售有毒的脯肉,皆要拿人问罪,商贩万万不可侥幸,否则随时可能因此丧命。”
“啊,还有这样的黑心商人?!”黎诗惊呼道,“为了钱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不稀罕,如果可以,这些人恐怕就连自己的灵魂都能出卖。”子?淡淡地说道,“他们根本不知道‘经济’二字的本义乃为‘经世济民’。在他们眼中,所谓的‘经济’、经商,就是天经地义地追求利润最大化。
他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其实单纯追求个体利润最大化的结果,发展到某一阶段,便会逐步在某一领域形成强势地位、造成垄断,进而掌控一定的话语权,而当别人觉醒后不愿意继续被宰割时,就会自然而然反抗,矛盾激化,最后一味追求利润最大化的商人会发现自己在雪崩时被一同葬送了,悔不当初。
历史,已经无数次证明了这点,可惜后来之人仍旧看不到,或者沉浸于当下,对未来的风险故意视而不见,置若罔闻。”
黎诗发现高雅郭保持着沉默,一语不发,好奇地问道:“哎,雅雅姐,你在看些什么?”
高雅郭若有所思,指着第一张招募抓捕谍人的公文,缓缓说道:“我在看这个。”
黎诗微微一怔,连忙与子?、欧也凑上前去查看。
黎诗瞧了瞧,没发现什么异常,不解地问道:“这不就是一个抓捕细作、暗探的公文吗?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高雅郭摇了摇头,淡淡说道,“只是有些感慨而已,这汴京城的暗谍看来不少啊。”顿了顿,微微一笑,又道:“走吧,还是投宿要紧。”
其余三人默默点了点头。
于是,四人转了身,沿街继续向前走去。这一路上,还真的看到了榻房、邸(dǐ)店、状元店、万隆店、吉顺店、悦来客栈的牌子。
高雅郭见吉顺店位置较佳,门面看起来也不错,便带领三人入了店。有客登门,店家掌柜自然喜笑颜开,忙上前相迎。
“掌柜,可还有两间上房?”高雅郭问道。
吉顺店掌柜连忙答道:“有的,有的!我这就为各位办理。”掌柜说着,走到柜台后面拿出一本登记的名册,笑眯眯地抬起眼,问道:“几位客官,请交验身份凭证。”
“交验身份凭证?”高雅郭闻言一怔。
那掌柜见高雅郭有些茫然,耐心解释道:“哦,就是路引。在汴京,不论何人投宿,须经符验,路引有吗?”
“噢,原来是路引啊。”高雅郭恍然大悟,随即取出了自己的路引,转过身对黎诗、子?、欧也吩咐道,“把你们的路引都拿出来。”
黎诗三人听罢,纷纷取出自己的路引,如高雅郭一般,将路引放至柜台。吉顺店的掌柜拿起路引瞧了半天,这脸上春风般的神情渐渐僵住、退去,变为不解、疑虑、惶惑,连看三遍,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又拿起另外三本路引,也是一样的情况。
高雅郭察觉到那掌柜脸上神色有异,便试探着问道:“掌柜,我们的路引有什么问题吗?”
“这……”那掌柜皱着眉头欲言又止,“这路引不似本朝之物啊——”
“啊?”昆羽宗四人闻言一惊,恍然顿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路引是南渡之后的朝廷所制发,能与北宋的一样吗?
“那现在怎么办?”黎诗急切地问道。
眼见上门的生意就这么告吹了,吉顺店掌柜心情也是有些低落、郁闷,幽幽然叹了一口气,说道:“唉,没有身份凭证,在汴京投宿可就难啦!”
“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吗?”高雅郭说着,从荷囊中摸出一锭银子往柜台上轻轻一放。
吉顺店掌柜看到这么大一块银子,瞬间两眼放光,一阵惊喜;可转眼一想到官府的公文禁令,脸上的笑容又突然僵住了,神色黯然,有些惆怅。
“人人都爱财,在下一生意人,又岂会将送上门的生意往外推呢?”掌柜忍不住瞟了两眼那一锭银子,却又为难地说道。
高雅郭以为有戏,脸上微微一喜。
孰料,那掌柜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诸位有所不知,近来辽金不断有刺事人潜入,混入各行各业,官府多次下令悬赏缉拿,凡见可疑人等,便有人不时检举告发,这……来路不明者,我也不敢贸然收留啊!”
“哼,老滑头,是嫌银子太少吧?”高雅郭心里冷笑道,又不声不响往柜台上加放了一锭银子。
那掌柜眼珠子一亮,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老大。
黎诗、子?与欧也互相对视了一眼,会意一笑。
那掌柜在柜台后面来回踱步,思前想后,犹豫了半天之后,终于作了一个痛苦的决定。令高雅郭等人意想不到的是,那掌柜拱了拱手,最后抱歉地说道:“几位客官,不是小老儿不喜欢钱财,可是这是要掉脑袋的呀!我一人事小,家中还有妻小,你们、你们……还是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言罢,他抬起衣袖轻轻挥了挥,转过身低下头去,又摇着头叹了一口气。
昆羽宗四人有些失望,既然此处无法投宿,只得另觅他途。于是,高雅郭收好银两,各人拿回路引,转身径自离去。
不幸的是,四人一连跑了五六家客栈,皆是如此,竟然没有一家客栈敢在没有身凭的情况下收留客人。
失望地走出一家又一家客栈之后,子?哀叹一声,抱怨道:“没想到汴京城管得这么严,投个宿都这么困难!”
“雅雅姐,那我们接下来作何打算?”黎诗忧心忡忡地问道。
“我在想,忠尧师弟是不是也像我们一样走投无路,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高雅郭感慨地说道,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忧伤。
可高雅郭哪里能想到,她所心心念念、惦记的弟弟忠尧,彼时正在樊楼开怀畅饮、大吃大喝,舒服着呢!
樊楼里,灯烛晃耀。忠尧正准备再拿起一只鸡腿大快朵颐,却突然打了个喷嚏,手上不小心一滑,鸡腿掉到了地上。
“哎呀,我的鸡腿!”
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人比人,气死人。
子?见状,从旁劝慰道:“师姐,你不用担心,忠尧师弟他吉人自有天相,他那么机智,不会有事的。”
“希望如此吧。”高雅郭幽幽说道。
黎诗也趁机说道:“是啊是啊!再说忠尧哥哥也不孤单,他还有云婀陪着呢!”
欧也安慰道:“黎师妹说的是,你也别太过忧虑了。我们还是先着力解决眼前的困难,赶紧找个地方投宿吧。”
“嗯。”高雅郭微微颔首,若有所思,“眼下跑了七八家客栈都不给投宿,实在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我们暂且返回‘十千脚店’,找殷掌柜帮帮忙。”
“看来也只有这条路了。”欧也说着,点了点头。
“走吧!先回十千脚店再说。”高雅郭言毕,转身往虹桥的方向走去,三人也快步跟了上去。
及至“十千脚店”,殷掌柜与郗紫懿见昆羽宗一行去而复返,不禁喜出望外。高雅郭将投宿的经过简略说了一遍,希望得到二人的帮助。
殷掌柜心里另有盘算,正是求之不得,于是满口答应:“既然外面不方便投宿,不如就委屈几位,随内子去寒舍,别的没有,几间待客的厢房还是能腾出来的。”
郗紫懿本来就想留昆羽宗四人多住几日,心下自是欢喜异常,当即命人回去洒扫,只待在“十千脚店”用过晚膳后一道乘车归去。
入夜,华灯初上,街上人声鼎沸,竟比昼时还要热闹,直到过了二更时分方才渐渐趋于宁静。
深夜,十千脚店打了烊,除了留在店里值守的人之外,其余酒保、过卖、庖人等纷纷散去。殷掌柜事先吩咐准备好了两辆马车,停在店门口,只待六人上车离去。
少时,昆羽宗四人与殷掌柜夫妇二人下楼出了门,三男三女,分乘两辆马车,其中殷掌柜与子?、欧也乘第一辆,高雅郭、黎诗与郗紫懿共乘第二辆马车。两辆马车各有一马夫,在夜色中不疾不徐,向东角子门方向驰去。
路旁,一株苍劲挺拔的柳树上,一双如鹰般冷峻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殷掌柜六人上了马车,消失在夜色中。然后,一个黑影从柳树上迅速跃下,冲着汴河边飞快奔去。接着,两声长长的口哨声响起,汴河那边陡然亮起一星灯火,俄然,连续飘起三个孔明灯飞向了天空。
这是古代谍人传递信息的一种方式,谓之“空飘”。
汴河边,一间僻静的庭院。
负责在楼上观望的一名黑衣人远远望见三个孔明灯,疾步下楼入了一间屋子。房门甫一推开,但见屋内左右环立在二十余名黑衣人,一眼望去,气氛诡秘,杀气肃然。人群中有一冷酷酋首,坐在一把椅子上默然不语,却浑身上下隐隐透出一股狠劲。那酋首正用手中的匕首在削着一根细圆的木棍,他的脚下踩着一张矮小木凳,房门被推开时,众人皆不由自主望向门口,唯有他若无其事,专心削着自己手中的木刺。直到削完了最后一刀,那酋首才瞟了一眼前来报信之人。
四目相对,没有语言。来人面色凝重,重重点了点头。酋首会意,知道目标已经出发,嘴角微微勾起,扬手一掷,手中的木刺“嗖”地一声飞出,顿时射中了屋内的一根横梁。那小小的木刺势大力沉,居然没入横梁,在另一边穿了出去,露出一个尖尖的小头。
接着,酋首霍然起身,蒙上了黑色的面巾。众人见状,也纷纷效仿。
事毕,沉默不语的酋首大手一挥,二十多人迅速涌出了屋子,从庭院中散了开去,有人翻墙出户,有人飞身上屋,各自趁着夜色的掩护,悄悄隐入设伏的位置待命。
当两辆马车缓缓驶来时,街道两旁的屋顶上突出冒出数名身长八尺的黑衣蒙面人,这些人一言不发,个个虎背熊腰,浑身上下若有千百斤力气,一见马车进入伏击范围,便纷纷举起手中的巨石,朝着马车的车厢砸将下去。
轰、轰!
数声巨响此起彼伏,巨大地石块砸中了两个车厢,两个马车夫猝不及防,一下摔倒在地,脱缰的马儿受了惊吓,嘶鸣起来,扬蹄飞奔。
两个马车夫在地上就势一滚,躲开了巨石的攻击。从地上爬起来后,两人回头一看,却见两个车厢已被砸了个稀巴烂,顿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魂不附体,拔腿就跑。
屋顶上,立刻有数名黑衣人飞身跃下,疾步奔向车厢处,欲察看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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