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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好奇地看着马上那位头戴帷帽的贵客,恰时微风拂过,面纱轻启,不过惊鸿一瞥,却能瞧见那是一位姿容绝丽的女子,他当即会心一笑:“我说呢,这么恋恋不舍,不仅亲自送至城外,还当街宰羊祭祀路神,如此大费周章、不吝钱财,原来是郎有情、妾有意啊!”
话音甫落,悠悠驼铃声响起,一支骆驼队伍穿过城门,迎面而来,几个胡人分列左右。这队伍很长,第一只骆驼已经探出城门半个多身子了,最后一只骆驼还仍留在城内。
“胡人?”欧也面色一凛,思量片刻后转身向大婶拱手辞别,“深谢大婶赐教,方才多有得罪,还望见谅,告辞。”
随后,他拉了一下子?的衣角,催促道:“走!”
子?会意,两人绕过路边驻足的行人,向城门口快步走去。
欧也边走边低声说道:“师弟,你说,这些人是真的胡商,还是假的胡商?”
子?压低了嗓音答道:“师兄,前来这东京城做买卖的,可不仅有赶着驼队而来的胡商,还有一些所谓的外邦使者都是冒充的,他们真实目的都是为了经商,为了利益。这些人当中,估计还混入了不少刺探军情朝政的探子吧。”
“嗯,言之有理。”欧也颔首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这时,子?又说道:“师兄,我怎么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呢?”
“什么意思?哪儿不对劲了?”欧也急忙问道。
子?想了想,疑惑地说道:“堂堂帝都,坐拥百万人户,可这城墙看起来有点年久失修啊,没有任何城防工事不说,城门口、城楼上居然没有一兵一卒把守,真的是承平日久,懈怠了吗?忘战必危啊!”
“哪儿年久失修了?”欧也不解地问道。
子?反问:“你没看出来?”随手指着城墙几处说道:“喏,那儿,那儿,还有这儿。”
顺着子?手指的方向,欧也细细一瞧,果然左右城墙有好几处墙砖松动脱落,四处塌陷,杂草丛生,看样子是好些年没有修葺过了。
从北宋早期到中期,一直有大臣上疏奏请抢修城墙。这个城墙是以内城土墙为原型夯筑,上面长了很多树,一到下雨天水土就会流失,城墙越来越松,但是朝廷并没有当回事,却只是一直想方设法与北方敌国交好。
“还真的是年久失修啊!这钱该不会是拿去造什么皇家园林去了吧?”欧也瘪瘪嘴,说道。
“没错,说不定官家一高兴都把钱拿去修艮岳去了,早把筑城之事给抛诸九霄云外了。”子?叹罢,顿了顿,又催促起来,“好了好了,别看了,入城了!”
古有宋徽宗耗费巨资修造艮岳,无钱修葺城墙;后有慈禧太后挪用军费为自己庆生,修造皇家园林和陵墓。历史总是在不经意间,与不汲取教训的人们开着玩笑,所以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千百年后,北洋水师缺乏军费更新军备、甚至连足够的开花弹都没有,失去了攻击力的铁甲舰在海上算什么?不过是活靶子而已。而甲午海战的最终结果众所周知,曾经号称亚洲第一的北洋舰队全军覆没。
可怜我铮铮铁骨的英雄,舰在人在,舰亡人亡,悲乎!
入城以后,展现在二人面前的景象陡然大变,子?与欧也从未见过如此繁闹的盛景,可谓大开眼界,帝都果然名不虚传,不愧是帝都。目及之处,街肆林立,人声鼎沸,道路两旁的店铺高端大气,与城外不上档次的铺子相比,完全升华成了另一个高高在上的层级,城外的那些铺子顿时黯然失色、相形见绌。
并且,城内的街道上,穿着绫罗绸缎、打扮入时的行人明显多了起来。
子?与欧也不知不觉停下脚步,面对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大街、熙熙攘攘的人流,不禁张大了嘴巴,惊呼道:“哇——”
稍顿,欧也幽幽说道:“这么繁华!可是,我怎么看每个人都好像很有钱的样子啊?这上哪儿去找乞丐啊?”
“不急,我们慢慢往前走,一路找找看,凭我的聪明才智……”子?说到一半,连忙改口道,“哦不,凭我们俩的聪明才智,一定能找到线索的。”
城墙左侧的竹棚下有个剃须店,手持刮刀的老者正在给一位客人刮脸修面,收费低廉。见欧也不经意间向这边望了一眼,那剃须老者顺手招呼了一声:“二位客官,要不要来体验一下?修面、剃须、剪头,一次三十文,不用办卡!不用一次充五千!随到随剪!”
“不用一次冲五千?”欧也下意识摸了摸自己下颌,微微一笑,遥呼道,“老伯,那办卡有优惠吗?”
“小本生意,充五百送五千!”剃须老者远远答道,拿着剃须刀的手在空中挥了一下。
“充五百送五千?哎?好像很划算哦……”欧也认真思索着,喃喃自语。
剃须老者趁热打铁道:“上天既然让你我在此相逢,相逢是缘,走过路过莫要错过,错过便是一生遗憾呐。”
“师兄,你在嘀咕些什么呢?”子?疑惑地瞥了欧也一眼,又望向剃须老者那边,忽然笑了笑,道,“这种缘分,还是尽早错过吧!留些遗憾挺好的,走走走,走了!”说罢,拉着欧也向前走去。
前方,人头攒动,来往行人络绎不绝。
然而,最引人瞩目的却是街道两旁密集的招牌,不但提示本店售卖何物,更有意识地强调本店的牌子,以图在同行竞争中脱颖而出。据《东京梦华录·东角楼街巷》记载,自宣德门东去,皇城东南角的东角楼,最是铺席要闹。东去乃潘楼街,街南曰鹰店,只下贩鹰鹘客,余皆真珠匹帛,香药铺席。
街上的空气中不时飘来阵阵香气,令初到此地的二人感到一丝惊喜。原来,街铺中夹杂着一些花铺。不仅如此,路上还有沿街叫卖的花贩,卖花者以马头竹篮铺开,歌叫之声,清奇可听。竹篮中花色繁多,有月季春、牡丹芍药、棠棣香木等等,不一而足,满目绚烂。
其实,宋时,每年的产花地会定期举办花市,据史料记载,成都有“二月花市”,扬州开明桥之间,春月亦有花市。京师之地,自然也不例外。
络绎不绝的行人中,男男女女不少人将花簪戴在发髻或帽冠上,连士大夫也不例外,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每逢重要节日宴会,官家与大臣都会戴花,季春上池,赐生花(鲜花),而自上至从臣,皆簪花而归。
子?、欧也沿街向前,走了不远,右边店铺里突然有人大声吵了起来。二人循声望去,发现右手第一间、街北紧贴城墙的铺子竟是一间税铺,税铺门前排满了人,凡入城商贩须得在此报税。
税铺面阔三间,右角的那个小铺屋内,成卷的布帛密密堆放,似乎是一个仓储室,一名老者抱布回望,在等候吩咐。
门口三名商贩环立于捆扎好的六七包布帛包裹旁,正在耐心等待一税务小吏在旁清点、登记数量。其中一名货主站在税吏面前,手指货物与税吏就纳税数量发生了争执:“这明明只有五包半!为什么要算六包课税?”
“这个毋须争执,凡是多出的部分,不足一包,按一包计数!”税吏的声音陡然提高,毫不妥协。
“可这明明只有五包半啊,应该按照实额计算才对!”货主大声抗议,“就多了半包,难道也按照一包来收税?!这也太不合理、太不公平了!”
“公平?”税吏冷哼一声,笑道:“你要公平就去找‘公平’讲理去!”末了,稍顿,又高声呵斥道:“不想进城,就赶紧把货拖回去!这里是东京,是帝都!来这里,就得服从这里的规矩!所有人都得遵守这个规矩!不服规矩,不服朝廷管教,有本事就别来这里做生意!”
周围的人都注视着他们,甚至连城楼上值守的更夫也探出头来张望。
北宋的赋税相当繁琐沉重,否则货主也不会据理力争了。但税吏这么一说,那货主顿时哑口无言,就像口中被塞进了一个馒头,尽管脸色不悦,却噎得说不出话来。
子?打量了一下这间税所,铺内有一名人书法屏风,屏风前两人一坐一立。
坐在高脚桌前的那人显然是税吏,他的桌上铺着通行证明“引子”,上面记载着货物的出发地、名类等级、数量,以及目的地。若没有这份“引子”,到了目的地,交税时将会加罚,税率会特别重。
高脚桌旁,则站着一名商贩。那商贩见桌上一份“引子”审核完毕,连忙恭敬地双手呈上第二份“引子”。商贩身后是一个大大的木制秤架,那秤架上挂着大秤,税吏若对哪包货物有任何疑问,可以用来复秤。大秤架后的墙面上挂着一方幕布,在那幕布的映衬下,那大秤架显得尤为突出。
恰在此时,税铺门前又来了一队毛驴。脚夫将毛驴所驮的方形布帛包裹,连同架子一起卸了下来,斜靠着柳树放下。税铺中一名年长的税吏见状,疾步走上前来,手持笺纸站立于旁,准备盘点登记。
这间税铺其实离孙羊店正门不远。
欧也瞥见了孙羊店的招牌,转过头对子?说道:“我们走吧!前面就是孙羊正店了。”
这税铺前的街道还真是繁忙,二人刚避开胡商的骆驼队,往前走没几步,又被一辆正在装货的两驴“串车”挡住了去路。
三名脚夫正在“串车”旁忙着装货、系绳。
街边柳树旁,街铺廊檐下,四名精壮男子环立,其中两人赤膊,正在轮流拉弓比试臂力,仿佛是在热身。此间铺面与孙羊正店之间,仅仅有一道半高的木栅栏作为隔断。铺面临门处,则整齐地摆放着两排八个大木箍酒桶。
原来,这是孙羊正店批发酒水的专用铺子。
宋代施行榷(què)酤(gū)法,朝廷在东京对酒曲实行专卖,正店为在京酒户,每年通过向官府“定年额斤数占买”酒曲,便可以大量酿酒、卖酒,包括向规模较小的脚店批发酒水。
一名马夫牵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等候在批发酒水的专卖铺子前,他旁边还有另一匹马儿,然而另一马夫却被孙羊正店门边卖香椿的给吸引过去了。
街上,有骑马的文士、肩挑的货物兜揽生意的小贩,还有道旁摆摊卖点心的摊贩。少时,又见轿夫抬着两顶轿子,前后左右跟着数名仆从,迎面而来。
子?与欧也小心翼翼地绕过串车后,来到了“孙羊正店”门口。
这“孙羊正店”可了不得。
但见其门面装饰华丽又气派,巍峨高大的彩楼以扎成“S”型的仙鹤作为装饰,欢门上缀满了绣球花枝,门首悬挂着红色栀子灯。这栀子灯因其外形与栀子的果实相似而得名,暗示可以到店里寻欢。官府为了谋取更多的酒税,不惜酒色相加。
《都城纪胜》记载:“谓有娼妓在内,可以就欢,而于酒阁内暗藏卧床也。门首红栀子灯上,不以晴雨,必用箬(ruò)盖之,以为记认”。
此外,“孙羊正店”门前左右还围着一道栅栏,栅栏中置放着白色细布蒙制的灯箱以招徕顾客,灯箱各面写着不同的字。从子?所站的方向望去,可以看到右边竖立的灯箱上写着“香醪(láo)”二字,而左边竖立的灯箱上则书有“孙羊”、“正店”字样。
店家此举可谓用心良苦。
一只灯箱打出“正店”的名号,表明这是汴京城七十二家正店之一;另一只灯箱上书“香醪(láo)”二字,突出本店出产的美酒,广而告之。“孙羊”则是店名,再用一根长杆横向街中,于半空挑出一面迎风招展的“川”字酒旗,大书“孙羊店”三个字,让来往行人远远便可一望而知。
子?与欧也一时好奇,不由地往这家大名鼎鼎的“孙羊正店”多看了几眼。
店内,靠窗临街的酒桌上,摆着银杯盘、银温碗、银盏托。
欧也惊叹道:“好气派的酒肆,比‘十千脚店’规模大了好多!门口的欢楼也更高大、更上档次!”
子?不无感慨地说道:“哇,这就是传说中的正店啊!果然很正点,名不虚传呐!”
孙羊正店不愧是正店,生意兴隆,顾客盈门。透过窗户,可以看到一张张桌上摆放着丰盛的菜肴,就坐的酒客频频推杯换盏,谈笑风生。
酒肆中有称作“撒暂”的卖药人,卖药并不是真的“卖药”,而是卖一些果实、萝卜之类。其人也有意思,不问酒客买与不买,就将药果散于落座酒客,然后得钱。
店中还可以瞧见老妪香婆不时来往穿梭,殷勤地为客人提供小炉炷香、供香饼子、炭团等物。
孙羊正店门口站着形形色色诸人,有人酒足饭饱拱手告别,有人快步出店迎客,人气爆棚,生意自是不同凡响。
门前,左右两边,有摊贩摆出了新鲜采摘的香椿嫩枝,同样盛放在竹筐中。右边的摊贩见一衣着华丽的妇人上前询问,身后还跟了一个嬷嬷,那嬷嬷怀中抱着一名小孩,便急忙上前,热情洋溢地为其介绍起来。
而左边的小摊前,也有客人在询问香椿的卖价。一名七八岁的男童站在旁边,目不转睛地望着竹篮发呆,卖菜的小贩右手搁在竹篮的提梁上,面带微笑,唾沫横飞;男童的父亲则默然不语,静静聆听。旁边的仆从双手交叠于腹前,垂首恭立。
看来,清明节的香椿还真是受欢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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