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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商在量米时会将升斗削平,以向买者表明自己份量足、没有缺斤少两。
钱货两讫之后,米商通常会在升斗上再加上一点米,这样一来,已经被削平的升斗里的米就会冒出一个尖。
如此做法,自然是为了吸引客人,为自己留下一个好名声,自己让一点利,以求长远经营,吸引回头客嘛。
米商若不能做到这一点,就被认为是为人不敦厚,甚至没有资格做商人。所以啊,‘无奸不商’最初的含义并不是商人都是奸诈的,只是后世以讹传讹,传成了这样而已。现在的某些商人,不学无术,竟然将‘无奸不商’奉为金科玉律,以此来为自己肮脏龌龊的不法勾当遮掩粉饰,世人还皆以为然,呵呵,可叹呐。”
一名太学生听罢,恍然顿悟,敬佩之情油然而生,急忙拱手道:“哦,原来是这样,道长真是博学多才啊!晚生佩服,佩服!”
林道长摆摆手:“哎,过誉了过誉了。”顿了顿,又说道:“你们既是太学生,不管你们是外舍、内舍,还是上舍,‘愚不可及’这个词总听过吧?”
三名太学生点头道:“听过。”
一人好奇地说道:“‘愚不可及’不就是说人愚蠢无比,愚蠢得连别人都比不上吗?”
“非也非也!这个词不是贬义,是褒义,后世断章取义尔!”林道长故作高深地说道。
三名太学生齐声说道:“还请道长解惑。”
“哎呀,此语出自《论语·公治长》,”林道长呵呵一笑,“孔夫子曾经曰过——宁武子,邦有道则知,邦无道则愚。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后世皆以为‘愚不可及’是一个连贯之词,殊不知,原文中乃为‘其愚、不可及也’。
联系上下文,不难得知,宁武子在政治清明的国家就会表现得才华卓著,在混乱不堪的国家则会故意装傻,表现得很蠢笨。可见这宁武子十分睿智,适逢合适的时机才展露才华,若是时机不对,则精光内敛、掩盖自己的锋芒,甚至故意表现得又蠢又笨,以此来保全自己。试问,有多少人能做到像他这样呢?这显然是一种由衷的赞美啊。”
三名太学生听罢,纷纷自愧弗如,赞叹不已。
“先生大才啊!”
“没有想到‘愚不可及’竟是此意,唉,孤陋寡闻了。”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林道长不以为意,淡淡地说道:“哎,也就是顺道瞎扯,聊聊天而已,不必如此。再给你们说一两个日用而不自知的。”
“日用而不自知?”三名太学生顿时来了兴趣,睁大了眼睛洗耳恭听。
“嗯。”林道长颔首道,捋了捋自己下颌的小山羊胡须,“也不是所有人都日用而不自知,但一定有不少人从来都没有想过。譬如,本命年为什么要穿红?你们可知一二啊?”
三人陷入了沉思,可仔细想了半天,竟然发觉自己对此还真的一无所知。于是,皆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这林道长看起来还真是博学多才,只见他信手拈来,说道:“风水位理学有一说,逢本命年时,十二生肖守护神要去天庭参拜,此时对人的保护就会减弱,而妖魔邪祟便会乘虚而入,因红色能够去灾辟邪,与新年时一样,贴春联、穿红衣、系红腰带寓意去灾辟邪,人们就在本命年时,将内裤足袜都换成了红色。”
语罢,林道长的目光从三人面上扫过,见那三名太学生恍然大悟,连连点头,稍顿,又笑眯眯问道:“再问你们一个,知道为何不务正业的富家子弟会被称作纨绔子弟吗?”
一名太学生一听,思量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什么,立马抢先答道:“这个我知道!上衣下裳,所谓裳就是大裙子,行走时,两腿呼呼进风。有钱人家为保暖,在两条小腿各套上长筒袜,这种袜子便谓之‘绔’。
而更有钱的人家,则用柔软细滑的丝织品缝制袜子,谓之‘纨’。
儒家认为用丝帛这么贵重的材料来制作纨和绔等内衣,实在是过于奢侈。但豪门富户的子弟可不管这些,仍然用顺滑贵重的丝帛来缝制‘纨绔’,于是这些败家玩意儿就被称作‘纨绔子弟’,遭世人唾弃,意思就是……‘穿着丝制开裆裤的有钱人家的孩子’。”
那名稍胖的太学生忽然神色一敛,一本正经转过头来,似乎意有所指:“哎,你说谁呢?”
两人目光相接,抢答的那人忽然反应过来,两人旋即望向另一名太学生,只见那名太学生面色铁青,一言不发,似乎心中在憋着闷气。
两人迅速交换了下眼色,稍胖那名太学生会意,旋即凑近生气的那名太学生,用胳膊肘轻轻碰了他一下,问道:“哎,都这么大了,你穿的还是开裆裤啊?丝制的?”
另一人趁机说道:“哎呀,别生气嘛,我穿的也跟你一样啊!”
稍胖的太学生又接过话头说道:“对对对!就事论事,绝无嘲讽之意,我也穿的是丝制开裆裤呢!嘿嘿嘿。”
“真的?”生气的那名太学生狐疑地看了两个同伴一眼。
林道长默然,笑而不语。
两个同伴中稍胖那名太学生擅于察言观色,立马指天为誓:“真的,真的!”稍顿,他嘴角微微上扬,坏笑道:“要不要脱下来给你验验?”
“去去去!”生气的太学生神色缓和了一些,把那胖子往旁边一推,鄙夷地说道,“一身横肉,谁要看你!道长还在这里呢,休得放肆!”言讫,话锋一转道:“唉呀,我想吃螃蟹了。”
“吃螃蟹?”那名稍胖的太学生一听,欣然拍手赞同,“好啊!吃豆腐可能有点难度,这螃蟹还不简单!点上一份不就是了?我就喜欢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语罢,冲酒阁子喊了一声:“来人呐!”
一名酒保闻声而入。
三人要了一份“食品之佳味”——蝤蛑(yóumóu)辣羹。蝤蛑(yóumóu)者,梭子蟹也。
忠尧站在酒阁外偷偷观察了一会儿,此时见酒保应声疾步入内,本欲离开,可刚一转身居然听到那位神奇的道人劝告道:“今日与诸位相谈甚欢,颇为有缘,林某不忍见诸位蒙难受苦,有一事相告,若汝等若相信贫道,应未雨绸缪、早作打算,离开东京。”
忠尧遽然一惊,心里暗暗寻思道:“这后来的事情他怎么知道?难道这道长真有神通,可未卜先知?还是……他也是从幻境外来的?”
想罢,忠尧打消了去意,决定再偷偷观察一下。
酒阁内,那三名太学生惊闻此言,顿时愣了愣,面面相觑。
一名太学生诧异地问道:“林道长,为什么好端端的你要劝我们离开汴京?”
道士林凌书捋了捋胡须,故作高深地说道:“胡骑将犯阙,天子当北狩。不过数岁,此城必毁,到那时汴京将成为一片废墟,虽外城亦不能幸免,地皆瓦砾之场也。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三名太学生默然,但心底却都犯起了嘀咕。
说信吧,有些不敢相信;说不信吧,但瞧着林道长这既严肃又认真的表情,也不似说笑。
一名太学生将信将疑,问道:“林道长,你说你有三百多岁了,是真的吗?若是三百多岁高龄,为何看起来如此年轻?”
“呵呵,贫道深谙丹砂之妙,驻颜有术尔。”林道长绽颜一笑,轻描淡写地说道,“教主道君皇帝兴建了上清宝?宫作为斋醮之场所,贫道因臣上知天宫,中识人间,下知地府,故被御封为太中大夫、金门羽客、凝神殿侍宸,领受皇命在这上清宝?宫中为士庶讲经说法。贫道如此身份,敢信口开河吗?”
道教信奉通过修炼可羽化登仙,故称道士为“羽士”、“羽衣”、“羽人”、“羽客”等。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是“羽人”,不是“鸟人”,尽管鸟的身上长满了羽毛。
三名太学生恍然顿悟,对林道长的话又多了几分信任,眼神不知不觉中流露出一丝钦佩与崇敬之色。
一人急忙拱手道:“啊,原来金门羽客先生,久仰久仰!”
又一人欣然拱手道:“听闻道长少时曾为苏东坡书童,有过目不忘之功,有一次伴随苏东坡游瑞佛寺,在欣赏石碑之时,苏学士还称赞道,子聪明过我,富贵可立待。不曾想,今日竟与道长有缘得见,真乃三生有幸呐!”
稍胖的太学生想了想,也从旁说道:“前两年汴京城发大水,官家命先生治水,传言彼时先生奏曰:此水难治,乃天意以戒陛下。兼此水因太子而起,只是解铃还须系铃人,臣不敢漏泄天机,必须要他来水才能退。但请试令太子拜之。官家即令太子上城,降御香四拜,水退一丈。至夜,水退尽。京城人皆言太子之德也。好神奇啊!”
三名太学生你一言、我一语,对坊间流传的关于林道长的那些传闻耳熟能详,林道长被传得神乎其乎,他自然是十分开心。
须臾,林道长神态悠然,故意摆了摆手,轻描淡写地说道:“不过都是些街头巷尾的传闻罢了,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听到这里,忠尧心里越来越纳闷:“这个道人居然知道数年后的事情,莫非他与我一样,真的是从幻境外来的?可他会是谁呢?看样貌却很陌生啊!若说是麒麟世家那个左丘贵易容所扮,那这易容术也太高明了……”
忠尧仔细想了想,脑海中浮现左丘贵的面容,可仔细窥视,两相对比,着实差得太远,完全不太像啊!
“可除了他,还会有谁呢?莫非还有其他人跟进来了?嗯,完全有这个可能。”忠尧暗暗思忖道,“且先看看再说。”
想罢,见对面有人过来了,忠尧便迅速闪身进了隔壁另一间空着的酒阁子。
来人是一个行菜者,手中端着一个送菜的木制餐盘,盘中放着一盘蝤蛑(yóumóu)辣羹。入了酒阁,放下菜,行菜者方欲转身离去,却被一名太学生叫住:“慢着!”
行菜者转过身来,怔怔地望着那名太学生,茫然不知何故。
那名太学生仔细看了看盘中的蝤蛑(yóumóu),生气地说道:“每个螃蟹都应该有两只大钳子,这盘中的螃蟹钳子为什么少了一只?”
行菜者一愣,凑上前去细细查看,但见那螃蟹果然少了一只钳子。
他先是一愣,不过很快便镇定下来,指了指盘中的螃蟹,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客官有所不知,这蝤蛑(yóumóu)天生好斗,没事就在水里跟其他螃蟹打架,因此把钳子打掉了一只,重伤残疾,实在是不好意思!呵呵。”
众人闻言不由瞪大了眼睛,对这个出人意料的说法很是吃惊。
稍顷,那太学生眼珠一转,嘴角浮现一丝冷笑,佯装若无其事状,颔首道:“哦,原来如此。那再点一份五味酒酱蟹,麻烦你把那只打赢了的螃蟹给我端上来!”
行菜者一听,未曾想自己弄巧成拙,顿时微微一怔,傻了眼。
所有人都在注视着他的反应,或者说,等着看他的笑话。
不料,这樊楼的行菜者还果真不一般,他略微沉默了一下,旋即神色恢复如常,镇定地答道:“诸位,实在抱歉,两只螃蟹其实……打了个平手,另一只螃蟹也丢了一只钳子。”
众人瞠目结舌,一时竟无言以对。
半晌,只见那太学生拍案而起,怒斥道:“好个行菜的,真是巧舌如簧,你就这么糊弄客人?!掌柜何在?”
行菜者一听要叫掌柜,怕事情闹大,那可不是开玩笑的,樊楼有规定,如有差错,必遭叱骂、罚工钱,情节严重的还要被逐出樊楼。他脸色微变,闪过一丝惶恐,连忙赔笑道:“要不……这样吧,小人跑趟后厨去跟铛头说说,给各位重新上一盘。”
语罢,扫视左右,见众人没有吭声,遂急忙端起那盘蝤蛑(yóumóu)辣羹匆匆出了酒阁。
一名太学生摇头叹息:“唉,真是一日不如一日,没想到现如今连樊楼都这样了!”
林道长却是神情悠然,眉眼带笑,似乎看得很开:“出来谋生计,都不容易,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我就咽不下这口气!”另一名太学生忿忿不平地说道,“这可是樊楼唉!京都的金字招牌啊!”
恰在此时,樊楼一酒保忽然来报:“林道长,楼下有自称是您儿子的人求见!”
林道长故意大声斥责道:“孽子无礼!真是走到哪儿跟到哪儿,没见我这里正有客人吗?”
三名太学生见状,纷纷劝道:“既然令郎远道而来,不妨就让他进来吧,或许有什么急事也说不定。”
“他能有什么急事?”林道长紧锁眉头,犹豫了许久,半晌才说道,“那让他进来吧!”
那酒保转身出了酒阁,下了楼。
忠尧偷偷往外瞄去,不一会儿,酒保返回时,身后跟了一位须发皆白、弯腰驼背的老翁,手里还拄着一根木制拐杖。
众人十分惊奇,那老头目力昏聩,只见他颤颤巍巍走上前来,一头撞上了稍胖那名太学生的胸膛,又转了个方向,低头请安道:“孩儿见过父亲大人!”
然而,他请安归请安,却搞错了对象,站在他面前的分明是另一名太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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