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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稚哦了声，站起身来朝屋外走去。
毕竟谢折安在京城还算半个嫌疑犯，总不至于是出了什么事吧。
她皱着眉头，目光在深夜阴影中掠过，便见一道颀长身影板正又瘦削，步子走得有些凌乱。
身上似乎……染着点堕妖的味道？
她眸光煞时冷寂，手中顷刻结印，拧眉将他盯着，语调却仍平静：“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哪知谢折安忽而朝她走来，几乎转瞬间就到了她跟前，将她突兀按进怀里。
他看起来很疲惫。
嗓音沙哑低沉：“不是我，我没杀人。”
沈稚被抱了个满怀，心虚地将手中结印散掉，稍稍磕巴：“你去干嘛了？”
谢折安没回答，旁边小镜子终于回过神，发出惊天动地的喊声：“不许再抱了！！松开，松开！”
谢折安难得地听话，起身说了去我去休息一下，就转身回房。
沈稚看着他的背影微微发怔。
很久以后她才知道，为什么妖祟横行的京城突然变得安稳许多，这些全都是谢折安的手笔。
他没有正确的观念，但知道这么做就会让他的山神大人开心，所以就去了。
沈稚消失的那八百年，他也仍旧做着这些事，从未停歇。
安稳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京城的妖祟虽少，朝政却动乱。
北方大旱南方洪涝，赈灾的钱款物资被太子挥霍用尽，没能用到百姓身上。
朝臣上书弹劾，希望皇帝能醒来，哪知他当晚驾崩，立太子为皇。
于是京城中谣言四起，说太子身边有个妖，就是他控制太子心智，并且杀害皇帝。
眼看着各地妖祟越来越多，民不聊生，沈稚连上街买些日常所需都难，于是某天夜里，趁着小镜子和谢折安睡觉，起身掩去行踪赶往皇宫。
然而皇宫是什么地方，妖祟哪里存活得了。
沈稚不仅没有察觉到妖，甚至觉得隐隐有仙气环绕。
奇怪。
这世上还有人能成仙？
她悄悄从皇宫围墙上跃过，这地方以前她也来过，守卫比现在森严得多。
现在已经荒凉一片。
只不过偶尔能听见皇宫内墙里传来女人的嬉闹声。
她绕到太子寝宫前瞥了眼，没瞧出个所以然，便觉得民间应该只是谣传，正打算离开时，看见几个穿着暴露的女人从寝宫里出来。
前面还领着个太监，压低嗓音说：“去，把愚大人伺候好了，皇上有赏。”
愚大人？
沈稚稍稍蹙眉。
太子她见过，那种好色之徒，舍得把自己的女人让给别人？
她离开的脚步顿了顿，悄无声息地跟在女人们后头。
目的地是偏殿。
靠得越近，仙气越浓。
她眉头拧得也越紧。
门被敲开，她看见一道疏朗的身影。
为首的太监低声道：“愚大人，皇上说他能坐上这个位置，您是大功臣，让您好好享受享受，想要什么尽管说。”
“多谢皇上恩典，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白袍男人从袖口拿出一个瓷瓶，放到太监手中，“劳烦您把这个给皇上，听说他近来疲惫，这是我新炼的丹药。”
“愚大人有心了。”
片刻后，沈稚一脚踹开晕厥的太监，将瓷瓶里的药丸倒出来在鼻尖轻嗅。
果真不是普通人能炼制出来的。
不过那人虽仙气飘飘，仔细瞧来，顶多算个半仙？
她手中结印翻转，一个小人状的符文出现在手心，顺着偏殿的门缝钻进去。
她虽不管人间的事，也不管凡人的事，但妖仙之事却不得不多留意留意。
这个半仙什么都没做那就最好，但凡真如坊间传闻一般，她定然不会让他好过的。
原本想着得等一段时间才能揭露那半仙的真面目，哪知沈稚前脚刚飞上屋檐，下一秒耳边就传来那半仙的声音：“狗皇帝还挺不好杀，吃了我的丹药还能撑这么多天……小美人，怎么都抖得这么厉害？别怕，听就听了，反正你们也活不过今晚。”
于是沈稚面无表情地转身，将人从殿里掳了出来扔至郊外的一处破庙里。
哪知对方看到她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惊恐，反倒有些惊喜。
拍拍袖子站起身问：“您是，山神大人？”
沈稚凉凉地斜他一眼，轻嗯了声，脑中盘算着如何处置他。
便听他激动问：“您不记得我了？以前在南旺镇，您救过我的。”
“是吗？”
沈稚轻嗤一声，“救了个你这样的败类，真是耻辱。”
她救人无数，除了某些特别的印象深刻的例子，一般不会记得太清。
“大人肯定不记得我了。”
他施施然一拜，“那时的我还是个无名小卒，现在……现在托您给的造化，我已经是个半仙了。”
沈稚抬腿就将他踹开，冷笑一声：“别跟我攀亲带故的，今日你……”
“愚某不过是为了在这世上有一席之地，这也有错吗？”
愚仙打断她，神色稍有不甘，“烧杀抢掠的是那些官兵和窃贼，我只不过在皇上身旁讨口饭吃……”
沈稚见惯了这些人的嘴脸。
他们总有各种各样的借口。
她不爱听。
因此她不等他说完，手腕翻转，一掌将人拍在佛像前。
她轻笑着，眉眼弯起来，步子慢悠悠到他身前，按住他的眉心，在他逐渐惊恐的眼神里道：“别怕，我不杀你，废你百年修为以示惩戒，以后不要再胡作非为。”
愚仙这才感觉到害怕。
传闻世上神明皆心善，还是头一次见这么不听人解释的主。
如若被废去百年修为，他等于从零开始。
之前打下来的基业都将灰飞烟灭。
他张张嘴，还没来得及求饶，脑中刺痛，昏了过去。
然而处置掉一个愚仙，并不能挽救天下苍生。
新皇仍旧荒淫无度，不顾百姓死活。
世上妖祟越来越多，谢折安并不能替沈稚分全部的忧。
沈稚每日跟着早出晚归，留小镜子一人在家里守着。
再后来，她领回了一对被卖到黑市的小妖。
迟问和迟落。
她疲倦地，慢悠悠地摸摸两个奶娃娃的头说：“以后要叫我大人。”
然而谢折安不喜欢他们。
似乎觉得他们抢走了自己在沈稚心里的一席之地。
沈稚撑着下巴，软绵绵地哄他：“你不是想跟我成亲吗，那就把他俩当我们的孩子好了。”
谢折安的表情一瞬间凝固。
久久才攥着她的手，笃定道：“好，成亲。”
沈稚：“……”
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
饥荒洪灾死的百姓越多，妖祟就愈发猖狂，人间如同炼狱。
北忘山上传来噩耗，祟气汇集，隐隐有攻破北忘河的架势。
如若再无人主持大局，人间将会彻底颠覆。
这一去恐怕再也回不来。
于是在某天夜里，沈稚对小镜子说了番摸不着头脑的话后，什么都没带，就翻窗离开了。
她悄无声息回了北忘山，将铺天盖地的祟气以神体饲之，并且将人间绝大部分妖祟都引来，使得人间清明些许。
随后她在痛苦中沉睡了八百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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