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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多地已经下雪,达官贵人们添了棉袄,裹了裘衣。贫困百姓也把稻草晒好,铺了草褥。昆明四季如春,也有了料峭寒意。
昆明城,翠湖北路杨柳岸上,迤逦走着许多行人。只见其中一位白衣孕妇挺着肚子,微蹙黛眉,略有愁容,跟在一位黑色锦衣少年身后。这少年同样愁眉苦脸,心事重重。这男的叫沐秋,生得丰神俊逸,温润如玉。女的叫花满庭,出脱得如清水芙蓉,姿仪甚美。二人郎才女貌,是对夫妇。此刻这二人各怀心事,一路无话,只顾望北边走路。不经意间,这孕妇便落了男子不少脚程,这男子却还是只顾走路,不曾觉察。他仍是一脸愁容,闷闷不乐,心中似有甚天大事。
行至北路尽头,临近北门街,花满庭忽地“哎呀”惊呼。沐秋急忙回头,看见这孕妇时,她已即将摔倒。沐秋慌了,抢步飞身上前,伸手要去抱。可惜距离过远,虽飞身过去,却为时已晚,眼看花满庭便要侧倒在地。再看沐秋时,已吓得双目圆瞪,惊出了一身冷汗,心中直呼“不好”。此刻,他便是想救,却也不及。只恨身无双翼,臂无千里,回天乏术。
就在花满庭要倒地之时,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她霍然伸直右臂,右手作剑指状。落地前一刹那,她剑指在地上轻轻一点,整个身体便轻如飞燕,朝后弹飞,再小退两步,便翩然站了起来。虽是孕妇,身法却十分矫健。不过虚惊一场,倒也无事。只是这一幕,路人却看得心惊肉跳,端的替她捏了把冷汗。
沐秋赶紧跑到女子身边,把她手牵了,轻声道:“天幸无事!只是虚惊一场,真个要吓死人!”
花满庭一路上便气在心头,一直忍住没发作,经此一摔,火上心头,一发不可收拾,便狠狠瞪了一眼沐秋,骂道:“哼!官人这是怪我不好,无端吓着了你,看来我还要给官人赔个不是,是么?”
“哪里的话?”沐秋心知娘子正在气头,是怪自己照顾不周,只顾在前面走路,便赔了个笑脸,“只要娘子没事,便十分好了。不过好端端地走路,娘子怎么差点跌倒呢?”
花满庭轻哼了声,踢开脚旁一粒尖头小石子,骂道:“等你挺个大肚子就晓得了!”
沐秋暗道:“莫不是女子怀孕,身子骨便虚了,怪不得每日都要进补。”
有句话叫灯下黑,花满庭因为身怀六甲,肚子越来越大,遮了视线,早已看不见脚下路了。方才便是不巧在此间被石头磕足,崴了脚,身子失衡,若是寻常女子,多半要摔出事来,所幸女子从父亲那习得上乘轻功“流风回雪”,这才无恙。
未待沐秋回话,花满庭想到今天是她生日,便又问道:“我再问你,你可记得,今天是什日子么?”
沐秋仍在思考上一个问题,这句话并未听得十全,便问道:“记得什么?”
花满庭方才一摔,便引得许多人都来看。此刻发火,声音不觉大了,行人望风聚来,此间看热闹的便更多了。毕竟官人是王宫贵族,细算下来,还是开朝皇帝朱元璋干孙儿。虽说沐秋五岁便被华山老祖叶知秋收为关门弟子,寄住华山,修练华山无上剑法“独孤九剑”,三年小成,又十年大成。十八岁才下山,在云南沐王府仅待了三年。平日里官人也是深居简出,读书练剑,不曾在外抛头露面。可街市鱼龙混杂,万一被人识得身份,这当街吵闹,非求个分晓,不免愈演愈烈。若当众失态,落了人口舌,他日传将出去,便折了沐家面皮。花满庭虽不是大家闺秀,却也识得大体,便权且按下了心中火焰,后面再有计较。
“那便是不记得了。”
花满庭叹了口气,不多说话了,便是沐秋和他说话,花满庭却也不睬他了。沐秋没奈何,又不会说那许多甜言蜜语,便牵着花满庭小手,只顾望北街走了。到得北街,正走路间,花满庭猛闻到一股香来,便停下脚步。再看去时,见那街边,一小贩在卖馄饨,又看那木盖大锅,气腾腾直冒着面香、肉香,引人垂涎、驻足。她没忍住,舔了嘴唇,拉着官人袖口,指着旁边馄饨小摊,道:“挺着肚子没走几步便乏了,我想在这歇个脚,吃一碗馄饨,再吃上一碗豆腐脑。”
沐秋连忙摇头,道:“娘子,使不得......这可使不得!路边小摊腌?不堪,咱可不能一时贪了嘴,坏了身孕。娘子若委实饿了,咱便去前面金玉满堂酒楼凑合吃点便是。”
“若是不饿呢?”
“那便回家吃点燕窝、参汤、莲子羹......”
“打住,便是龙肝凤髓,吃得多了,却也索然无味。”
“前面便是金玉满堂,咱去吃些不常吃的菜肴可好?那酒楼在咱昆明数一数二,起码下嘴时能够放心。”
“那就依你。”花满庭没奈何,只能依了。临走前,她侧过头,又瞅了眼馄饨小摊。着实是害喜缘故,经常呕酸,难免食欲不振,此间好不易来了食欲,要大快朵颐一番,却不能够,“可我还是想吃馄饨呢。”
沐秋停了脚步,看着花满庭,道:“娘子当真想吃馄饨么?”
“当真想吃!”
沐秋见娘子念念不舍,活脱脱像个贪嘴毛孩,便沉思了片刻,终于还是一脸怜爱,道:“要得,难得出来一次,偶尔吃一次路边摊却也不甚打紧,这次就依了你吧。”
“多谢夫君!”花满庭灿然一笑。
“回去可别让娘亲晓得了。”
“我怎会这个不晓事。”
到得馄饨摊,二人捡一处靠墙小方桌坐了。要了两碗馄饨,两碗豆腐脑,又吩咐老板拿了两副竹筷木勺,用滚水好生细烫了。待竹筷木勺凉了,便都拿来使用,兀自吃了起来。
“此间小吃,嗯,还真个别有一番风味!老板,这边再要馄饨一碗。”沐秋本打算胡乱吃一些,填了肚子,不想吃上一口馄饨,却发现这馄饨馅里有猪肉、豆腐、折耳根、小葱、生姜......调制得十分美味,入口即化,着实好吃,便忍不住吃得快了些,一碗馄饨片刻就见底了,便又多要了一碗。
“好叻,客官您稍等!”
正吃着,花满庭忽地指着人群中一位男子背影,道:“那不是二哥沐晟么?”
沐秋循声看去,一眼便认出是沐晟没错。毕竟在街市只看天不看路,摇摇摆摆走路的除了他,怕是找不出旁人。在沐晟身后还有三名随从,都配有刀械。沐秋本欲上前打个招呼,邀二哥同吃一碗。转瞬一想,二哥仗着干娘宠爱,向来骄纵奢靡,只怕不会吃路边小摊。再看时,二哥已经走远,在人群中没了影,沐秋便没作声。
“那人是二哥没错,却不知他出宫做什么的。”
“他还能干什正紧事么?不惹麻烦,百姓便要烧高香拜大佛了。”
“毕竟是咱哥,只要不做下太过分事儿,咱也拿他没法。”
“现在大玉圭在你手上,由你代父监国,大权在手,他本该怕你,你却步步容让,倒让他越发威风了。”
“兄弟如手足,本就该相亲相爱,忍一时风平浪尽,若真责罚了他,以后大家许多面皮就都不好看了。”
“你倒是视他如手足,处处顾全他面皮,若让他监国,你却没个快活处。”
“好了,不说他了,咱吃馄饨吧。”
“嗯嘛。”花满庭边吃下几口馄饨,若有所思,蹙眉道:“官人,方才在路上便看你心事重重,有什事不能告诉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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