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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秋道:“黑无常,不可造次!”
燕不归道:“盟主能忍,俺却忍不下这口恶气了,俺一直以为自个便是十分坏人了,不想这撮鸟比我还要坏上一分,今个不打死他,俺便不是黑无常!”
陈瑛从地上爬起来,摸了摸脸颊,已肿起一个血红大包,又碎了两颗门牙,嘴中像吃了沙子,鲜血不住,便连忙吩咐手下,道:“给我拿下!”
话音刚落,只见十多士兵纷纷上前,被燕不归轮流放倒,后面人便不敢上了。
燕不归道:“老子方才只是热了热身子,再有不怕死的敢来,老子可要下死手了。”
那些士兵本便畏畏缩缩,不敢上前,此话一出,更是连长矛也拿不稳了。
沐秋连忙劝道:“黑无常,休得无礼,若再敢造次,闯出大祸来,我便保不住你了。”
燕不归道:“俺可不要你保!俺一辈子没甚仇人,便是有,俺也当场三拳两脚给打死了!这撮鸟,今个不打死他,以后想起来,非得受他一辈子鸟气,那俺活着便没甚意思了。”
沐秋连忙上前,若真让燕不归把这都尉打死,燕不归也是死路一条。想到这,沐秋便把剑鞘拦在燕不归身前,有意要保全他,道:“住手!这是军令!”
燕不归左手一挥,道:“俺生平没佩服甚人,只到在华山上见你出得那一剑,惊为天人,着实让俺佩服。俺也是有原则之人,你让俺佩服了,俺便不会骂你了。俺虽不骂你,但你真要俺唯你命是从,那便是痴心妄想,如今胡贼已退,休要再用军令压我!”
话音刚落,燕不归扫了一遍众江湖义士,见他们个个目光愤慨,瞪着那陈瑛。
就在这时,那陈瑛又上前来,伸出脖子,骂道:“装什么横!本官可是骑都尉,官从四品,你不过一贱民,当真不畏王法么?”
“你这撮鸟,便是杀头也只是碗大个疤,老子连死都不怕,还怕那王法!”燕不归本便决意要杀陈瑛,不想这陈瑛还亲自把头伸了过来,那便省去了些脚步。只见燕不归把那陈瑛头发一抓,朝身边一扯,再把两只手错开在陈瑛头上,狠狠一扭,直接把那陈瑛头颅硬生生扯了下来,让他死无全尸了。这张瑛也是命不好,让他赶巧冲撞了黑无常,毕竟横人不少,但这种愣头青却十分稀有。
这一幕突如其来,又极其血腥,众人甚为惊愕,个个愣在原地,只顾发怔。
再看那陈瑛副将张信,张信见主将已死,脸色不仅没有丝毫悲痛,反而有了一丝欣喜。这张信十分有抱负,不甘久居人下,尤其在这陈瑛麾下,晋升无望,又受了那许多腌?气。每每自个奋勇杀敌,功劳却全算在了陈瑛头上。可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便是下面有人推,上面也没个人拉,他也没甚办法,只能忍气吞声,一直在等待出头之日。张信与陈瑛可谓一般人物了,为了往上爬,可以不择手段,但他比张瑛更为老练深沉。
此刻,看那陈瑛终于倒下,张信心中大快,知道加官进爵机会来了。想到雁门关初捷,守关沐家军兵力不够,便看向沐秋,单膝跪地,拱手道:“拜见沐小王爷,今日之事,末将定会如实禀报朝堂。此刻雁门关初捷,还需尽早布放,我部五千军马,愿意尽数交给王爷调遣支配!”
沐秋一听这话,不想这陈瑛部下还有个明晓事理的副官,便道:“如此甚好,快快请起,你姓甚名谁,只等海内肃清,那时定会奏明圣上,记你一功。”
张信连连称谢,道:“多谢小王爷垂青,末将姓张名信,是临淮人氏。”
沐秋今夜攻下雁门关,城内却十分空虚,兵力不足,本打算派人请命圣上,安排些人手在守城,自个便能出关营救父亲。此刻见张信主动献兵,犹如雪中送炭,登时解了燃眉之急,十分欣喜。便又连忙找来秦明,让他支配这些人,安排他火化阵亡将士,以及雁门关部署之事。
是夜,朔风乱吼,如鬼哭狼嚎,单听那风声,心中便有了三分寒意。
此时,沐秋在烛光下,披着氅子,正翻看人员阵亡名册,秦明站在他一旁,正剪烛芯。
“都给老子让开!”
忽地,帐前传来打斗声,再看时,燕不归忽地闯入了帐中。
沐秋手持名册,抬头一看,发现燕不归满脸绯红,显是吃了不少酒水,便皱眉道:“壮士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燕不归右手腕抱着酒坛,贴在右胸,打了个嗝,摇摇晃晃,款步走来。只待走到沐秋低案前,便把那酒坛朝案上一放,又把右手捏作拳,朝红色油封纸上一锤,便开了酒,也洒出了许多,道:“来,来!陪俺吃些酒。”
秦明见那酒洒出来,打湿了好几本书角,骂道:“你这黑厮好无礼,吃醉了酒便去好生睡觉,休来闹事。”
沐秋一边收拾书籍,腾出一块地方,一边道:“秦明,休得无礼,陪他吃些酒也无妨。”
秦明道:“想来这黑厮杀了那陈都尉,担心吃官司,便一个人喝起闷酒了。”
燕不归骂道:“放你娘狗屁,老子连死都不怕,还怕吃官司么?”
秦明道:“那你一个人吃成这副鸟样作甚的,定是心中十分不快,才会这般。”
燕不归微微一笑,道:“这句话倒说对了。”
沐秋道:“秦明,拿三只碗来。”
秦明称了个是,便去一旁拿来三只陶碗,沐秋斟满一碗酒,又接连把空碗都倒满酒了。
燕不归拿起一碗酒,端起来,送到沐秋嘴旁。沐秋接来碗,一饮而尽。燕不归笑了笑,又端起一碗,沐秋又一饮而尽,如此接连饮完了三杯酒。
沐秋道:“酒也吃了,壮士心中有甚事,不妨讲出来,若需要什么帮助,我定然义不容辞。”
燕不归不说话,抱起酒坛,仰头大喝,吃了好一会酒,才道:“今夜俺来,却有事相求。”
沐秋道:“直说便是。”
燕不归停了停,道:“娘子交代之事,俺已办妥,今夜,俺便要走了。”
沐秋道:“壮士要去哪呢?”
燕不归道:“俺要去很远的地方。”
沐秋道:“有什么可以帮你的么?”
燕不归道:“劳烦你帮俺把骨灰送去俺家,江南水阁乌镇朝阳山燕氏茶庄。”
沐秋道:“是白无常骨灰么?”
燕不归摇了摇头,道:“是她的,和俺的。”
沐秋一惊,道:“壮士此话何意?”
燕不归道:“俺十分后悔说了要做大官,衣锦还乡,让俺娘子做下傻事。现在事情已了,没了娘子,俺是一刻也不愿多活了。俺娘子在世时,娘子的话,便是天理,俺都听她的。现在,俺娘子没了,俺谁话都不会听,俺不知该怎么活了。便是活着,吃甚甚没滋味,做甚也没了趣味,活着再没甚意思了。她活着时,人人都怕她,辱骂她,看不起她,但她是俺的一切,没有她,俺便没法活了。俺娘子这会在黄泉路上应该很孤单了,俺该去寻她了,不能让俺家小鬼落了单,让孤魂野鬼欺负了。”
沐秋道:“请壮士节哀,请你细细想想,你娘子牺牲性命,便是要你衣锦还乡,你可别辜负了她一片心意啊!你放心,等这场浩劫结束,我定会奏明圣上,为你请个大官,便是圣上不封,我也会说知父王,在云南封你做个大将军,我用性命担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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