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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明明这三天都没有去见过楚燮，没想到刚睡下就梦到他了。
梦里的楚燮还是上一世的模样，半张黑色的面具将他的脸上的情绪遮住，但下颌线的轮廓清晰可见。
熟悉的房间里，八角宫灯光线昏暗。
他一袭紫色长袍端坐在太师椅上，眼神诡异森然中多了一份如枯井般的死气沉沉。
连周围都透着一股极为阴煞压抑的气息。
他薄唇微启，声音暗沉沙哑：“你们是来杀我的吗？”
卫瑾殊这才发现，门口不知何时多了几个蒙面人。
不禁疑惑，从前的摄政王府如铁桶般戒备森严，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怎么会有蒙面人闯入？
不对，楚燮的佩剑怎么没在身上？
他容颜未变，为何声音变得如此苍老？
难道他受伤了？
他的那些心腹呢，怎么还不来帮他？
卫瑾殊越来越看不懂了，他感觉自己就站在楚燮旁边，又好像虚无缥缈离他很远。
“我这一生做过很多事，都没有后悔过。”
楚燮面无表情淡声诉说着，仿佛他面对的不是一群杀手，而是可以倾诉的对象。
卫瑾殊替他着急。
人家都杀到家门口了，说这些废话作甚，知道你厉害，你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啊。
夜色下，一支支三棱箭头闪着金属特有的寒芒，卫瑾殊清楚地看到，这些箭头全都对准了楚燮。
“不——不要——”
卫瑾殊大惊失色，拼尽全力也喊不出声音，被什么禁锢了一样，无论怎样挣扎都无法冲破那层屏障。
他快要挣扎到虚脱无力，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箭头冰冷地射向楚燮，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心轰然崩塌。
而楚燮疯魔了般纹丝不动地坐着，一如既往的冷戾矜贵，任由箭头刺穿自己的身体，眼睛都不眨一下。
即便楚燮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他那睥睨天下的强大威压，让那些蒙面人也不敢靠近他半步。
箭矢从卫瑾殊眼前划过，一支，两支……
心像被什么撕裂了，卫瑾殊已经痛得无法呼吸。
此时，楚燮感应到他的存在一样，朝他这边看过来，幽沉的双眸里溢出少有的温柔。
卫瑾殊已经彻底崩溃，他从没想过楚燮会用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披荆斩棘用了九年的时间才夺回属于你的一切，为什么这么轻易就放弃了？
尽管楚燮阴郁扭曲，霸道强势，总是强迫卫瑾殊做他不喜欢的事情，但平心而论，楚燮给他锦衣玉食，给他至高无上的特权，而且从未真正伤害过他。
卫瑾殊无论怎么怕他、气他、恼他，也从未想让他死。
“唯独一件事，我后悔了……”楚燮油灯枯尽，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却也无法控制的发颤，“我……应该……”
话未说完，楚燮带着遗憾闭上了眼睛。
等等！卫瑾殊还在崩溃中拼命挣扎。
你后悔什么了？
你有什么遗憾快点告诉我，你快说啊……
“四公子，四公子。”
半梦半醒间，卫瑾殊被小厮的呼唤声惊醒，猛然起身，眼前有些恍惚，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
“回四公子，文先生过来了。”小厮回禀，“凌护卫让我知会您一声，他去府外接人了。”
听到文先生过来，卫瑾殊终于缓过来回到了现实。
“我换件衣服就过去，你不用跟着。”卫瑾殊命令道，“退下吧。”
刚才的梦太真实了，卫瑾殊心有余悸，身上出了一层冷汗。
还好只是梦。
文先生本来说好明天来的，这么晚突然过来，肯定是要急的事。
卫瑾殊换好衣服便独自去了楚燮的住处。
楚燮必须马上走，卫瑾殊不想再梦到跟他有关的事情，不想再因他担惊受怕。
因为刚才的噩梦，更加坚定了他要尽快送走楚燮的决心。
到了门口，见里面亮着灯，卫瑾殊没想太多推门而入。
下一秒，他当场石化，手里的灯笼差点没拿稳。
楚燮正在浴桶里泡所谓的药浴，蓦地睁开幽沉的眸子，和卫瑾殊四目相对。
卫瑾殊再次体会到鹰视狼顾的不寒而栗，楚燮似乎又把他当成了攻击的猎物。
但很快，楚燮看清来人便收起眸中的狠戾，眼底隐隐一亮，甚至嘴角微微上扬。
他好像笑了。
尽管他脸色依然苍白憔悴，尽管他只是淡淡勾了勾嘴角，也好看的充满了摄人心魄的魔力，屋里暗淡的烛火也跟着变暖了。
卫瑾殊从未见楚燮这般纯粹的笑过，没有嗜血的冷戾，没有阴谋算计，只是单纯的在笑。
不再是前世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样子，他也有自己的情绪。
这样的楚燮有血有肉，不是一个屠戮的机器，而是一个鲜活的人。
卫瑾殊清澈灵动的眸子泛过一丝涟漪，心底的戒备一点点放松。
好像来的不是时候，未等他反应过来，楚燮已经从浴桶里湿身走了出来，只穿了一条亵裤。
“四公子。”楚燮单膝跪地施礼，身形笔直丝毫不显卑微，水滴顺着上身精壮的肌肉线条滑落，他态度恭敬真挚，“多谢四公子救命之恩。”
前世他也是这样，在外人面前总是自带一股生人勿近的高冷气场，而在他面前便肆无忌惮起来，湿身出浴是常态。
那个可恶的东西就在他面前挑衅般高高昂起。
“你快起来！”卫瑾殊一时紧张耳根发烫，慌忙道，“你非我府中人，不必遵守府里的规矩。”
卫瑾殊可不敢让楚燮跪他，上一世让楚燮跪过的人大多都没有好下场。
“在下的命是四公子给的。”楚燮执拗地不肯起身，“在下愿为公子做任何事情。”
这人就是这样，不达目的不罢休。
为他做事？
若不是前世对楚燮有所了解，卫瑾殊说不定真的会信了他的鬼话，心软留下他。
卫瑾殊视线扫过他胸前那些纵横交错，熟悉的疤痕，立刻心虚地转身回避：“你先起来穿好衣服，文先生过来了。”
卫瑾殊慌不择路地退了出去，脚步凌乱，险些撞在外面的一棵海棠树上。
他大呼了几口气才平复了怦怦的心跳。
回想刚才的窘态，卫瑾殊懊悔的要命。
他是睡迷糊了吗，不去等文先生，跑来这里干嘛。
幸亏凌风接到文先生，很快就赶过来了。
“四公子，叨扰了。”文先生抱歉地道，却难掩眼中的兴奋，“这几日，我回去后翻阅典籍，终于找到类似的中毒症状，配好药便连夜赶来了。”
“劳先生费心了。”卫瑾殊心里有些愧疚。
文先生已年过半百，深夜跑来侯府，只为卫瑾殊救回来的一个，“不相干”的人。
“无妨，先试药效。”文先生倒是兴致盎然。
卫瑾殊随文先生再次来到楚燮的房间，楚燮已经换好了衣服，浴桶也收起来了，屋里整洁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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