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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幽沉的眸子里寒意更浓，周身散发着阴郁冷戾的气息，哪怕是坐着一动不动,也让人不由得从内心深处生出惧意。
卫瑾殊知道他生气了。
可卫瑾殊不是前世那个懵懂无知，遇事就会害怕的软弱少年。
他知道楚燮其实并不完全是他前世想象的那样暴戾阴狠，世人不曾对他温柔以待，也不必苛求他能良善。
卫瑾殊不奢望楚燮会彻底改变，但是，在他还没有像前世那样，彻底变得冷血无情之前，卫瑾殊希望他能保持现在的样子。
起码他有喜有怒，有血有肉，而不是前世那个连五感都没有的杀人机器。
卫瑾殊看着他问：“又不是扎在你身上，你又不疼，为何阻止我？”
“以后别开这种玩笑。”楚燮嗓音低沉，面无表情，没有看他，捡起匕首放回原处。
凌飞说的没错，他是个重情义的人，卫瑾殊送他的铜匕首他一直带在身上。
这是重生后，遇到楚燮以来，楚燮第一次给他脸色看。
就是上次冤枉了他，他都没有像现在这样阴沉可怕。
卫瑾殊当然不怕，前世的那个毁天灭地的疯子都没有真正伤害过他，更何况他现在是阿九。
“九哥，我没有开玩笑。”卫瑾殊心平气和地问，“你怕我受伤，是因为你关心我，把我当朋友，把我当成很重要的人对吗？”
楚燮哪有那么容易消气，叫九哥也无动于衷。
没关系，卫瑾殊不强求他回应什么，只要肯听他说即可。
“我叫你九哥，是把你当成我的亲人看待，你对我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人，你若受伤，我也会难过。”卫瑾殊推心置腹地道，
“我知你过往经历坎坷，很多时候身不由己，会做一些极端的事情，完全是为了自保。
可是，今天你杀了他们，一时痛快了，指不定就会留下隐患，日后让自己身处险境。
我不能评判你的过去，但希望你以后能平平安安的，而不是打打杀杀，过刀尖上添血的日子。”
少年的眸子似一泓清泉，清澈透亮，里面倒影着楚燮僵直的侧影。
少年言语真挚，知道他是一个双手沾满血腥的人，对他不是厌恶，不是拷问，不是愤怒，也没有对他失望。
只有担忧和关心。
担忧他的以后，关心他的安危。
世人欺他、辱他、弃他、灭他，唯有眼前这个纯净美好的少年，给他人世间的温暖。
时间定格，楚燮仿佛回到了十一年前的那次宫宴。
听说九皇子来了，所有孩童都像见了恶鬼一样扭头就跑。
只有一个漂亮的男孩，逆着人流奔向他。
带着御花园里的花香扑进他怀里，撞得他身上的伤口很疼，却让他那颗冰冷死寂的心突地跳了一下。
尽管他当时只有八岁。
男孩用小手抱着他，仰起粉嫩的小脸，笑容比花还要灿烂，声音软糯认真：“我知道，你是九哥……”
“九哥，你能不能……”听我一句劝。
“能！”楚燮答得毫无犹豫。
记忆中男孩等待夸奖的笑脸，和眼前小心翼翼，一脸期待的少年重叠。
若说之前他的刻意接近，拼死相护，只因幼时的一种执念，那么现在的回答绝对是源自真心。
就在刚才，面对卫瑾殊的肺腑之言，让向来理智冷静的楚燮乱了方寸，没了对策，不敢回应，只能用沉默来掩饰。
那个笑容比花还灿烂的男孩，仍旧同过去一样，逆着人流向他走来。
他之所以会生出怯意，是因为他害怕失去。
可他其实不用怕了，他不是那个被囚困在皇宫里可怜的九皇子，也不是像丧家之犬一样颠沛流离任人践踏的落魄少年。
他已经有足够的实力保护他，卫瑾殊只提了那么小小的一个要求，他为何不答应呢。
卫瑾楚没想到他会答应的这么痛快，扑闪了一下长长的睫毛，眼神从不可置信，到溢满了许多难以表达的欢喜。
“九哥，谢谢你。”卫瑾殊有种不言而喻的通体舒畅感，太好了，楚燮是听劝的，并不是他认为的那样执拗。
“是我要谢谢你。”楚燮深深看了他一眼，他的一颦一笑总能在无意中触动楚燮内心最柔软的角落。
事实上，让楚燮立刻放下手中的利刃是不可能的，他答应了，并不是说他要做到。
这有什么难的，卫瑾殊不喜，楚燮便不让他看到就是了。
那些挂在城门上的头颅不过是个小小的警告。
若是皇后的人还敢继续打卫瑾殊的主意，那么就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对杀一双。
卫瑾殊没了心事，一路都开开心心的。
遇到两波盘查的官兵，并没有为难他们，只正常的例行检查。
夜里，他们随便找了一家野店对付一晚，第二天下午才到达红谷城。
在这寂寞苍凉的西北苦寒之地，红古城是最后一座繁华喧闹的城池。
这里水草旺盛，畜牧发达，城内商旅云集，来自番邦和外邦不同肤色的人们，赶着驼队，满载着货物，在集市上进行各种交易。
进了红谷城，卫瑾殊才发现楚燮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
他说他的钱是卫瑾殊给的，卫小公子再不通庶务，楚燮帮他买身保暖的行头一掷千金眼皮都不眨一下，卫小公子怎么可能养得起他。
卫瑾殊以为他们又要在客栈落脚，结果楚燮在红古城最繁华的地段有一栋大宅子不说，还有一位年长的老者前来跟他报账。
楚燮经营的是一本万利的皮毛和宝石生意，而且生意非常红火。
这家伙何止是有钱，卫瑾殊粗略的估算了一下，这家伙简直富可敌国。
晚餐的丰盛程度就不提了，楚燮说这些天路上太辛苦，要好好给卫小公子补一补。
到了就寝的时候，楚燮居然没给他准备客房，他们还要同寝。
卫小公子当然不同意：“你这里又不是客栈，这么大的院子，这么多的房间，我又不挑剔，随便哪间都能住。”
“全是空的，只有这间和安叔那间可以住。”楚燮特地征求了一下他的意见，问，“你跟我住，还是跟安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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