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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下朝的景昭帝揉了揉太阳穴，神色有些不快。
朝堂上已经为了军费吵了三日了。
一月前，西北驻军突然上奏索要军费津贴。然而景昭帝记得，年初已经给西北军发过军饷了。
折子被打回去之后，他们竟再次上书说先帝时，每年年中都会再发一笔军费，作为奖赏。
如今户部日日哭穷，称征伐岭南百越之战消耗巨大，各地修路造桥花费甚多，国库告急，没有多余的银子了。
吏部这时候也跟着添乱，说今年官员的俸禄的俸禄还没着落。
说来说去，就是要钱，可他上哪去给他们找钱？！
景昭帝有些烦躁地捏了捏眉心，神色冷漠。
威武将军秦严是西北军的首领，先帝一手提拔起来的。
西北军虽有二十万，但可不是尽数掌握在秦家手里的。虽然秦家他还留着有用，但是不妨敲打一二。
想了想，他眉间的躁郁之色散去几分，出声唤人，“李德！”
殿外出现一个有些圆胖的中年太监，白白净净，看着富态极了，“陛下，您唤老奴何事啊？”
李德是陪着景昭帝从小到大的，因此对这位帝王还算了解，刚才陛下回来的时候一脸不悦，定是为了朝堂之事烦心，但现在面色好转，想必是有了解决的法子了。
他笑道，“陛下可是有什么吩咐？”
“让李元去宁寿宫传个话，礼王兄也到了适龄年纪，该成婚了，朕看那位秦小姐就不错，堪为礼王良配。”
李元是李德的干儿子，李德年纪大了，平时有很多事都是让李元去做的。
“是，老奴这就去吩咐，一定一字不差地给您带到。”
“等等，”景昭帝挑了挑眉，一双桃花眼思索着转动，“让礼部把拟好的嫔妃位分和封号即刻送过来，一天了，也是该好了吧。”
“陛下，其实，礼部的大人们昨日就拟好了，打算先呈给了两位太后娘娘过目，再交由您定夺下旨的，只是……”李德斟酌着开口，“明贤太后那倒是没说什么，宁安太后这不太满意，卡在那了。”
“她有什么不满意的？”景昭帝神色淡淡，语气没有起伏，像是提及一个陌生人一样。
“礼部准备给李二小姐的位分是美人，宁安太后说最起码也得是九嫔之一，但卢大人不肯让步，双方就这么僵持下去了。”
李二小姐便是李秋吟，她在家中行二。卢大人应当是卢悦声的父亲，官居礼部尚书，汉西卢氏人。
“那卢小姐呢？礼部打算给她请个什么位分？”
“是修媛娘娘。”景昭帝手指轻轻地扣着桌面，神情不辨喜怒。
“看来这礼部不是朕的礼部啊。”他轻叹一声，李德僵立在原地不敢搭话，大周有祖训，宦官不得干政，他一向不敢牵扯朝堂之事。
“不过，倒是有点意思，若是真叫她如意……”景昭帝嫌弃地皱了皱眉，对生母的不满几乎写在了脸上。
“九嫔就没必要了，她李氏又没干什么事，还想要这么高的位分，”景昭帝冷笑，“告诉礼部无需再拖，再拖的话，明日就不用上值了。”
“其他人呢？”
本次大选，一共留了八位秀女。这八人除了谢清苑和卢悦声是应诏入宫，其余六人都是被家族送进来的。
“老奴记得，这八位秀女里面位分最高的当是平西王府的沈小姐和宋家小姐，礼部预备在四妃里选一个，不过目前还没择定，老奴猜，”李德呵呵地笑，“他们定是想让陛下您来选。”
景昭帝瞥他一眼，不置可否。
李德笑了笑继续说，“此外应是宋家小姐，”他顿了顿，又接着说，“是明贤太后娘娘的宋家，说起来，这几个秀女里有两位宋小姐呢。”
一位是明贤太后的侄女，出身沐恩公府。一位则是那日在采秀馆戴着翠羽簪的宋小姐，她父亲乃是天下第一富商，商行钱庄遍布整个大周。
“沐恩公府的宋小姐，礼部看在明贤太后的面子上，应当是个妃位，只不过不是四妃之中的了。另一位宋小姐，是正五品的才人。”
与李秋吟走了相同路子的便是这位出身沐恩公府的宋小姐，两人都是太后侄女，然后一人是正一品的四妃，一人却是低了三级的美人，难怪李太后会生气了。
不过要说尊贵，还得是这位宋小姐。沐恩公府虽然以外戚的身份立足于朝堂，但他不仅是明贤太后的母族，还是先帝成文帝的母族，如今的沐恩公不仅是太后的弟弟，还是工部尚书，沐恩公府是真正出了不少有才能的子弟的。
况且，大周立朝不过百年，沐恩公府一共出了三任皇后，两位成了太后。沐恩公的爵位也不是靠着明贤太后得来的，而是几十年前便有的。
大周后宫以皇后为首，以下是四妃、九嫔、婕妤、美人、才人、宝林、御女、采女。
景昭帝还是太子时，无论是先帝还是当时还是皇后的明贤太后都未曾给他定下太子妃，后来先帝驾崩，景昭帝登基没多久，礼部都还没来得及请旨立后的时候，他就带军前往岭南，一去就是两年多。
所以到现在，后宫里都没有皇后，大周也没有母仪天下的国母。
几天前，礼部曾上折子隐晦问过立后一事，是从宫外选，还是宫内选，如果是宫外，那他们还得等个好几年，若是宫内，则是在这八位秀女之中产生了。
但是折子被驳回去了，谁也不知道陛下什么意思，但是谁不敢催陛下，景昭帝不同于先帝，先帝为人软和，他们这些做臣子的也大胆不少，可景昭帝登基之初便暗戳戳换下了不少要紧处的官员，换成了自己的心腹，虽然他远在岭南，可整个朝堂几乎完全把控在他的手里。
景昭帝今年回京，亲自处理政事不过几个月，文武百官尚且摸不清楚他的喜好作风，不敢多有动作。
于是礼部的人给这八位秀女们想位分封号时都默契地不提皇后一事。
“剩下的就是谢家小姐，修仪位分，贺家小姐是婕妤娘娘，盛姑娘是才人。”说到这里，李德突然感觉牙疼，不解地偷瞄陛下，陛下怎么让盛姑娘进宫，还给了她位分……
景昭帝终于笑了起来，“她在外面野惯了，这次让她在宫里待那么久可是要了她的命，”他又哼一声，“看她以后还敢不敢那么大胆！朕定要好好磨磨她的性子！”
想了想，景昭帝又道，“把段明调进宫来，以后就让他在朕手底下当差。”
这次李德没有应声，景昭帝看样子也不是跟他说的，殿内一时之间有些安静，只有桌案上的香炉里飘出的淡淡烟雾被风吹动。
景昭帝眼底弥漫出满意之色。
景昭帝看着李德，思索再三还是开口，“那位谢小姐……”
他脑海里闪过灵山寺与玉清宫里惊鸿一瞥的那一张脸，“把修仪改成昭仪吧。”
“改好后直接递到朕这来，不必再给太后过目。”
这个“太后”是指两宫太后还是宁安太后一人，李德就不得而知了，反正，这不是他该考虑的事。
“是。”李德慢慢悠悠地出了太极殿，寻干儿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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