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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继续道，“其二，漠北军大多数坐镇平州北部，漠北塞外，除了匈奴，可是还有羯族与月氏啊。”
“啪。”一声不大不小的响声震住了在场所有人，原来是景昭帝桌上的镇纸不慎掉落。
书房内呼吸可闻。
“诸位大人辛苦了，喝杯茶休息休息。”李元端来一盏茶，笑着说，“大人们可是我大周栋梁，可别累坏了，喝口茶歇息歇息。”
众人迟疑着不敢接过。
“陛下，请用。”李德为景昭帝添了杯茶，上好的古峰雨茶，每年只有那么几斤，皆为御贡之用。
景昭帝长眸一扫殿内几人，片刻后，才淡淡开口，“还愣着做什么？等着朕请你们用。”
“臣不敢。”
众人喝了茶后，精神好上许多，书房内的气氛也变得活跃起来，不见几刻前的剑拔弩张。
“要我说啊，周侍郎就是太过杞人忧天，漠北军坐镇漠北边防不假，可羯族弱小，向来臣服我朝，那月氏又有大长公主坐镇，怎么看，都不需要漠北军担忧啊。”
“乔大人此言差矣，羯族向来为我大周属国不假，可别忘了，匈奴从前也是臣服我朝的，至于月氏，如今新王登位执政，大长公主成了太后，未必对月氏还有多大的影响力。”
“周大人，言重了。月氏虽然已经换了新王，可新王身上仍流着我大周血脉啊，新月氏王可是大长公主教导长大的，必然不会有不臣之心。”
“王大人，下官并不是在说月氏将有不臣之心，只是，陛下乃天下之首，今日书房内众位大人身居高位，你我一言一行牵一发而动全身，干系天下千千万万百姓，万不可以想当然。”
周移眉目坚毅，说出的话也是掷地有声，“陛下，防人之心不可无，臣内心也不愿见到此事发生，但是，防范于未然总是好的。”
“哼。”贺大人冷笑一声，“周侍郎话说得可真好听，怎么，防着月氏羯族就是对的，而那平西王就不值得防备了？”
“贺大人，平西王坐镇平州三十余年，沈家世世代代为我大周安宁效力，满门忠烈尽数战死在沙场之上，下官以为，不该怀疑平西王忠君之心。”
“周大人，你也说了，平西王在平州经营多年，她的威信权势非你我能想象！平南军虽然只有三万人数，但却是平州驻城军，给了沈舒羽平南军军权，岂不是将偌大的平州拱手让给她！”
贺大人慷慨激昂，说到激动之处恨不得冲到周侍郎身前。
“贺大人，周大人，”一位穿着月白长袍，手握折扇的青年缓步走出，他笑道，“不如听我一言。”
贺大人与周侍郎弯腰行礼，“明侍中。”
月白长袍青年名叫明时延，位居门下侍中，可以说，是书房之内除了林相和齐太傅，官位最高的。
明时延先向景昭帝行了一礼，再转过身去与争端中的两人说道，“贺大人所言不无道理，平西王的漠北军有二十万，西北军虽说也有二十万，但十万随秦将军镇守平州西部，另外十万随陛下南征岭南百越，如今仍在岭南，所以说，如今的西北军也不过十万。”
“若是平西王真有不臣之心，整个大周西北都没有她的对手。”
“明侍中！”周移焦急道，“平西王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好了。”明侍中做了个手势，示意他稍安勿躁，他继续道，“但是贺大人可别忘了，如今平西王的长女可是已经入宫了，平西王一生，只得一子一女。若她真有不臣之心，为何要送长女入宫？”
“陛下，臣以为，”明时延又转回身去，面对景昭帝，道，“平西王与匈奴争斗多年，此次漠城之困交给她再合适不过。平西王奏折中所言之事，依臣看，未尝不可，平西王有勇有谋，漠北军骁勇善战，或许，用不上平州军上阵杀敌呢。”
“诸位且看，”明时延拿起一封奏折，“平西王折中只说予她借调平州驻军之权，可没说她要带这三万前去漠城。何况，漠城之后百里便是平州首府平阳城，若平州军按耐不动，只怕是保不住平阳城。”
“明侍中所言有理，大敌当前，诸位还是不要内讧了，一切交由陛下定夺。”半晌之后，林相爷沉思过后，说出如此一番话。
“既然相爷都这么说了，那此事就暂且先这么定了。”
景昭帝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面无表情，“齐太傅，拟旨吧。”
“王大人，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你即刻前去拨银拨粮。”
王尚书作势正要说话，只见上首景昭帝笑了一下，“王大人，这个时候可莫要告诉我国库没银子啊。”
王尚书顿时不语，老实道，“臣遵旨。”
“好了，此事就先议到这里，诸位大人进宫匆忙，怕是连早膳都没用，今日便由朕来请客了，小元子！”景昭帝唤了一声守在书房外的李德，“传膳！”
“是！”李元应了一声，带上几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往尚食局去了。
巳时末，几家车马慢慢驶出了皇城，正是前来太极殿议事的几位大人。因为匈奴进犯一事事发突然，今日的早朝也被取消，景昭帝赐了马车送几位大人归家。
而此时的太极殿书房内，其余几位大人都已经离开，只剩景昭帝和白发苍苍的林相爷。
“相爷有事要说？”
“陛下，臣确实有事要奏。”
林相爷顿了顿，继续道，“臣近来感觉到身体愈加不好，行动迟缓，怕是大限将至。”
景昭帝握笔的手一顿，他抬眸看向林相，“相爷是有福之人，必然会长命百岁的。”
林相摆摆手，笑道，“陛下不必安慰老臣，臣活了这么多年，一把年纪了，对生死寿命早已经看透，”他叹了一口气，“如今最放不下的是陛下了。”
景昭帝扔了笔，起身，“朕已经长成大人了，林相不必为朕担心。”
“说句大不敬的话，不管陛下几岁，在臣心中，仍是那个在御书房门口背书的幼童。”
“仔细想来，似乎就是此地，原来，一晃十三年过去了。”
林相微叹，“陛下七岁时便被立为太子，身上的重担背负了那么多年，实在是累啊。”
“这是朕的责任，林相，不必再说。”
林相爷拱手，“过往的事陛下不想再提，老臣也就不说了。但此后之事，老臣不得不说。”
“相爷请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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