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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迟是在得胜归来的路途中接到了来自家中的信件。
定国公在信上写了云家的近况,其主要内容还是对于云琛混不吝的风流事恨铁不成钢,又夸赞了他这次大胜邻朝,如今邻朝的皇帝已向大燕王朝割地求和,皇上说等他回来后要对他大肆进行封赏。
云迟对这些都有些不以为意,幼年时很多次他看着自己的亲生父母围着胞弟转悠,而对他百般忽视,他都在想,自己是不是其实不是云家亲生的。
他从小优秀,还被皇上皇后特地选为了太子伴读,后面即便皇后身死、太子被废,皇上对他的器重也不曾减损过,而他也争气。
后来慢慢变得不在乎这些亲情,于他而言,整个定国公府更多的也无非是他作为世子的一种责任。
所以一般定国公的这些信件,他都是随便看看,反正内容也是大同小异。
不过今天倒是有些不同,破天荒的,云迟看到信件的末尾,定国公加了一句:
“阿迟,遇太傅薨了,你的亲事还有待商榷。”
云迟微微拧起好看的眉。
他同遇太傅的独女有着口头上的婚约,虽然未过明路,但这些年来一直是两家默认的,云迟不喜欢如今普遍遵循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既然两家已经说好,他也不会反对什么,哪怕自己真的没动心,娶进来后也会努力尽到一个丈夫的职责,对她好。
和他们世代从武的云家不同,遇太傅为当朝文人之首,遇家所有繁花似锦皆因他一人,故而如今遇太傅一朝身死,遇家嫡支又没有男丁,便立马败落了下来。
云迟知道他爹以前很满意这个未来儿媳,出身高、家教好、长得好且有才华,在整个京城贵女圈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只是如今的口吻,虽说是“有待商榷”,但其实很明显就是在说已经不满意这个女孩儿做世子夫人了。
他心里难得的,对这素未谋面的女子升起了点点怜惜之情。
于是云迟提笔在回信中写道:
“遇家的事,容后再议。”
他回京后就立马进宫面圣,得了皇帝许多赏赐后,在归家路途中,想到方才进京城时那掷果盈车的盛况,他想了想,对随从说,“还是走小道吧。”
云迟所说的小道,其实也只是相对于京城官道而言的路,不过那一处种了一片桃林,如今正是阳春三月,桃花开得正好,他一时兴起,也想顺便赏赏花。
不过还没走到小道,便被前方的马车挡住了去路。
马车很明显是坏了,一白衣女子正带着侍女立在旁边,身旁跟着几个马夫。
女子背对着他,看不清面容。
云迟双眸微眯,下意识的反应便是这会不会是有人专门等在这里,但随即又笑自己过于自作多情,他今日会走这条道,纯粹是一时兴起。
女子旁边的侍女见到他们,眼睛一亮,然后转头和她说了些什么。
云迟猜那侍女应当是在建议可以向他们求助,但是却见那女子缓缓的摇了摇头,她转过身来,云迟这才看清了她的面容。
他对女子容貌本来没什么概念,认为红颜枯骨弹指老,此时此刻,见到女子面容,也不得不叹一句,容色甚美,肌肤更是欺霜赛雪。
云迟见过这女子。
在一年前,也是他班师回朝的时候,那时在纷繁喧嚣的人声中,他骑着高头大马,不期然便对上了一双漂亮沉静的眼眸。
云迟注意到,这女子的一身打扮无比素净,明显是家中近来有亲近之人逝世,如今正在服孝。
他使唤小厮,“去问问她们,是否需要帮助。”
贴身小厮明显愣了一下,他们爷向来不是个乐于助人的人,一般碰到这种情况可能直接转头离开了,没想到这次竟然会如此热心。
等小厮问后过来禀告,说是那位小姐的马车坏了,现下正在等人过来修缮。
云迟走近了几步,倒是恭谨有礼,他气宇轩昂的,愈发衬得面如冠玉。
“小姐若是不介意,可暂借在下马车一程。”
那女子微微怔愣,然而眼眸中并无惊喜之意,而是稍带犹疑的向他行了个礼。
“云世子。”
......
女子的马夫告诉他们,她们的目的地就在这条小道的尽头。
云迟有些怔愣,小道尽头唯有一处府邸,那便是遇府,这女子又着一身孝服,身份简直是呼之欲出。
——遇家独女,遇眠,也是与云迟有着口头婚约的女子。
她很少言,云迟能够看得出来,在马车里面对他的时候,她有些拘谨。
小心翼翼的,但却温和有礼。
云迟将她送到门口,听见她细声细气的跟自己道谢,漂亮剔透的眸子中清晰的映着他的身影。
回到家后,定国公再度提到了遇家这个事。
“遇家女是个好的,但是如今遇太傅已经过世,遇家就是个空壳子,这个世子夫人之位,她已是配不上了。”
定国公话头一转,“但是嫁给阿琛却是够了,正巧阿琛也跟我提了这件事......”
云迟出言打断,“父亲,我和她已有婚约。”
“不过是口头上的约定罢了。”定国公却有些不以为意,如今遇家不过遇眠一个孤女,“再说了,当初说的是两家有婚约,我可没明说就让你去。”
云迟想到方才回来时,她那微藏着轻愁的美丽面容,和望向自己时极力掩饰的倾慕眼神。
那天晚上,云迟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遇眠嫁给了云琛,可是云琛却对她不好,宠妾灭妻,她被冤枉和人私通,最终含恨而死。
又梦见她逃过了被人诬陷这一遭,并成功和云琛和离了。
只是她看向自己的眼神里不再有含羞带怯的倾慕,也没有怨恨,无论自己如何倾尽一生的去追逐、去弥补,都再没有办法能同她站在一起。
一幕幕如走马灯般从脑海掠过。
云迟在黑暗中猛地睁开眼,手捂在胸口听那剧烈的心跳声。
到底只是梦一场,还是这些,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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