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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和缓灵秀,如同俊美面庞一般的山势,却因为这处巨大凹陷,而变得极不协调。
“孙神医……你看,贫道该说的也都说了,东西你也都拿去分了。是不是可以不杀我?”
“可以啊。”
“贫道从今以后定会洗心革面,你又何必赶尽杀……嗯?可以?!”守冲散人大喜过望。
“是啊,我可以不杀你。”孙邈正在认真的看着墓外的石碑,有一句没一句的回着他的话。
这块石碑上简单的刻了这位杜天仇将军的事迹。
佑丰二年,十六岁的杜天仇赴关内道北疆投军,从小兵做起,在边疆战事中屡屡立功。
赢了是小兵中的mvp,输了是小兵中的svp。
由于武力值突出,被上官看上做了个小小的伙长,将与他同村来的十几个少年交由他统领。
结果一发不可收拾,但凡有命令,别人能完成就不错了,他这一伙人却总能超额完成任务。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会思考,往往能大致想到上面这道军令是为了什么。
只要上官没有对完成形式做出明确要求,他就充分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除了结果一致,过程往往已经和上官的设想大不一样了。
既不违抗军令,还把取得的成果都归结到上官领导有方,用兵如神,自己只是奉命行事……
这样的兵谁不喜欢?
于是杜天仇就开始了自己开挂一般的军旅生涯,从伙长到队长,从队长到营长。
官儿越大,立的功就越大,还会做人。
功名都给上面人,实惠都给下面人。
他只要两样东西,人心和兵权。
很快他便在朝中崭露头角,被人看中提拔。
佑丰十二年,十年的时间,年仅二十六岁的杜天仇从一个消耗品小兵,一路升到了朝廷的正五品定远将军。
作为一个朝中无人的纯草根儿,这履历堪称军中奇迹。
手握边疆军权,一时间风头无两。
坐上将军之位的杜天仇表示,他来边疆投军,就为了三件事。
打蛮子、打蛮子……还是他妈的打蛮子。
军马不够战阵来凑,杜天仇结合先祖兵书再加上自己改良,发明了大安朝边军威震塞北的叠翼阵。
同时在武器军械方面,发明或者改良的专利也不计其数,比如弓弩在他的改良下就大大提升了射程和威力。
在此基础上,叠翼阵应运而生,长矛阵加强弓硬弩,接敌时两翼轻骑兵收拢后撤,像一对叠起来的翅膀,故名叠翼。
几番交战,甲胄简陋的北蛮子骑兵冲锋对上杜天仇的步兵军阵占不到丝毫便宜,甚至在强弓硬弩下损失惨重。
可一旦想利用机动性后撤,两翼的轻骑兵立刻展开追击缠斗,也不硬打,只牵制对方等待自己的步兵阵赶到。
自从杜天仇当上将军,北蛮子很快便陷入了打不过、跑不掉、绕不开的窘境。
屡次创造了以步克骑的神话,而且战损比极其夸张。
孙邈看着他的辉煌战绩,也想起了自己民族历史上的诸多英雄将领故事,一时间看的热血沸腾。
然而碑文就在此处戛然而止,最后一年发生了什么,碑文只字不提,只以“佑丰十五年,殒于沙场”匆匆结尾。
再结合遗体只被发还,而没有按照规格厚葬,官差对此三缄其口,孙邈便脑补出了不少现实中的案例。
岳武穆、戚继光……等等功勋卓著却下场凄凉的一代名将在他脑中闪过。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最后一缕阳光正飞速退去。
孙邈提着守冲散人问道:“再问你一个问题,你昨日来到小隐村之前,有没有对这墓中僵尸做过什么?”
“没有啊……贫道一直在等他们主动来求,也怕时常过来被人发现,昨日之前并不曾来过墓穴。”
他这么问是想看看僵尸不杀屋中人,到底是外力干预,还是它们自发的行为。
对这个答案他心中有数,守冲散人巴不得喂饱僵尸,又怎么可能让它们不去动屋中村民。
如此看来,这倒是这些僵尸自发的行为。
或许这些短暂一生都在保土安民的边疆将士,即便死去化为僵尸,也不愿对自己保护了一辈子的百姓下手吧。
更不要说这还是他们长大的故土。
只是仍有解释不通的地方,生前有原则的人多了去,人化作妖魔诡异之后,想保留便能保留这份原则和坚持吗?
哪来的这等便宜美事。
可为什么偏偏他们就做到了呢?
暂时压下疑问,孙邈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那杜将军怎么死的?最后一年发生了什么?”
被折磨一天的老道都快哭了:“孙神医啊,我只是个修些旁门左道的炼气士,像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知道?”
“唉……”孙邈叹了口气,对此本也没抱多大希望。
只是看起来,这大安朝似乎也多得是一些狗屁倒灶的事情,远没有自己在安阳城感受到的和谐稳定。
黑夜彻底来临,面前的墓穴中传来咣咣的声音,那八口拱卫将军冢的棺材开始晃动起来。
眼见孙邈似乎并没有给自己取下定身符的意思,守冲散人有些慌了:“孙神医,你既无心杀我,何不赶快将我这定身符取下?贫道也好为神医效犬马之劳,帮忙制住这些僵尸啊?”
孙邈不紧不慢的含上一枚龟息丹,又递给身旁李四一枚,这才开口:“说起来,你其实也没得罪过我。这小隐村的村民,也不是我的家族亲眷。”
“是啊是啊。倘若有孙神医的亲眷在此,借贫道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呐。”
守冲散人心中大骂不已,敢情你还知道啊?
“所以我只是看着不爽而已,以前看着不爽的事,只能道一句世道本来如此。将那股不平气自己咽下去,消化掉,然后告诉自己大家都是如此活法,没什么丢人的。
“不过那滋味不好受,时间长了憋屈,也容易渐渐分不清是非。所以现在有能力了,遇见就想管管。”
砰砰砰……
黑夜来临,僵尸们的棺材盖子纷纷被撞开,那八具黑僵此时又从棺材中爬了出来。
“所以我真的也无心杀你。”孙邈提起老道,对他和善的笑笑,“只是这些功勋卓著的边疆将士,死后还要被你这等妖人利用,我看了心中不爽,想让你们重新论论是非曲直。”
说罢,他挥臂一甩,守冲散人便画着一道弧线,被扔进了墓穴之中。
“啊~~~你让我们重新论论,那你他妈倒是把我身上的定身符拿掉啊!”
老道砰的一声摔在地上,周围几个僵尸感受到生人呼吸,立刻纷纷扑向他。
千钧一发之际,他连忙憋住气,只是真气被封的当下,他的闭气能力也比常人强不到哪去。
“几位英雄,此人并非寻常百姓,而是用你们尸体炼制僵尸,害你们无法再入轮回的凶手!”孙邈高声道。
不知僵尸们能否听懂,那也不重要,他只是随心而动。
“孙邈!你这个王……”守冲散人本就憋的辛苦,再一听孙邈的话,立刻崩不住了。
只是才一张嘴,街刚骂到一半,就被重新感受到气息的僵尸咬住了脖子。
开席了…
将老道扔进了僵尸当中的孙邈,畅快之余,也有一丝悲哀的感觉。
虽然自己让他们报了尸体被辱之仇,可眼前这些原本驰骋沙场的好汉,此时却形貌丑陋可怖,趴在那用尖牙吸血……
这副样子存于世上,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很快,守冲散人就被吸成了一具干瘪的尸体。
第一次吸了人血的僵尸低吼着,开始出现变化,裸露在外的皮囊上,部分黑毛开始褪去。
与此同时,尖牙、指甲渐渐泛起金属光泽,气势上也强了不少,开始朝着跳尸的方向进化了。
这种变化并不是八只同步的,有的大一些,有的则不那么明显。
而其中一只最特别的,则引起了孙邈的注意。
这具僵尸较旁的来说肢体格外健硕,身高也要高出不少,他的变化是最完全的。
全身所有裸露在外的部位,黑毛都已完全褪去,锋利的指甲与牙齿像刀一样,在月光下甚至闪闪发亮。
这个僵尸,似乎已经完全进化成了跳尸。
“孙……孙哥,没玩儿脱吧?”李四暗暗吞了口唾沫。
“放心,他们看不见咱,只要把他们拖在这里等到天亮就行。”
这次最安全的做法,当然是趁白天开棺,把僵尸都毁掉。然后再把守冲散人在陵前杀了,祭奠一下表表心意也就是了。
只是这次孙邈有点上头,就是想任性一把。
何况对方察觉不到自己,只需要让他们别去小隐村,时不时故意呼吸,带他们兜兜转转即可。
轻松愉快。
然而下一刻,孙邈就悚然一惊。
“谁……谁在那……”
这个声音低沉嘶哑,还有些大舌头。
但毫无疑问,确实是从那个僵尸口中说出来的。
僵尸有灵魂比较罕见,但也并非绝对。
人死之后,自有黑白无常前来勾魂摄魄。
白无常勾男性阳魂,散女性阴魄。
黑无常勾女性阴魂,散男性阳魄。
阴差一到,魂魄皆无,七魄一被散掉,自然也就别养什么僵尸了。
但同样有很多办法可以蒙蔽阴差,比如沉夫人设的引魂借命阵。
比如,极品养尸地……
一般天地二魂归位之后,命魂在养尸过程中也会逐渐消散于天地间,同样无法回转世,但极少数情况也会残留于躯体之内,诞生有灵智的僵尸,只是数量极其稀少罢了。
这样的,那都是有望晋升僵王的极品。
眼前这只无疑就是了。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孙邈一开口。
那壮硕僵尸鼻子抽动,便脚下一蹬,极速朝他跳来。
这一跳极其迅勐,与之前黑僵的速度根本不在一个量级。
孙邈虽惊不乱,运起混元金刚劲,举臂格开利爪,飞起一脚正中这跳尸心口窝。
混元金刚劲外化后分阴阳旋转,破防极佳,这僵尸自然也没什么真气护体,但自己的真气还是如泥牛入海。
这一脚除了把他踢飞回了原先的位置,似乎并没对其造成什么伤害。
僵尸体魄之强可见一斑。
“我才刚帮你们报仇,你这么快就恩将仇报?”孙邈口吻轻松,显然并不介怀。
普通僵尸智慧低下,他原本也不是图对方的回报,说穿了只是为自己痛快。
不过这僵尸的智慧,倒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帮……我们报仇?”那本打算再度攻击的僵尸,此时硬生生停了下来。
“不然你以为刚刚被你们吸干的那老道是什么人?正是他借你们尸身炼尸,才害你们变成了现在这样。”
那跳尸眼里的世界一片灰暗,视线十分模湖,听力也就普通水准,嗅觉味觉则变异得和普通人迥然不同。
靠五感,远不如感应生灵的呼吸阳气来判断对方位置准确。
但就是这么拉胯的五感,也比黑僵时强上不少,而感应生灵的能力则进化的范围更广,准确度更高,堪称生物小雷达。
他扭头看了看地上的隐约人形,方才虽然灵智未开,但隐约间也有所觉,似乎是有人喊了一声……
“为什么……帮我们?”
“杜将军率领各位抗击北蛮,保家卫国,沙场捐躯,孙某十分佩服。
“见这邪道盗用各位尸体炼成僵尸,心中不忿,帮你们也只为舒自己胸中一口闷气罢了。”
那跳尸听了孙邈的话,彷佛被扎了一针的皮球,立刻就泄了气。
其他僵尸此时变化陆续完成,虽未彻底进化成跳尸,但也相差不远。
只不过显然没有萌发灵智,此时感受到孙邈实话时的阳气,立刻低吼着便要发起攻击。
“嗷——!”哪知那跳尸如野兽般一声低吼,其他僵尸立刻停在原地,令行禁止如军队一般。
孙邈眉头一挑,似乎能沟通的样子。
那高大的跳尸不知是在想些什么,许久才再次开口:“我只记得我们在守定北城,眼见有一个城墙失守,兄弟们在城墙上发了疯的砍蛮子……
“后面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能和我说说吗?”
孙邈叹了口气,将朝廷发还尸体和抚恤金的事,和之后邪道炼尸的事情说了说。
“既然我们的尸体还能送回来,看来定北城暂时无恙……将军也能安心了。”
那跳尸僵硬的给孙邈打了个躬,腰椎关节的弯曲对它来说似乎十分费力:“多谢义士恩义。”
孙邈好奇的打量着他:“你现在生前的记忆完全恢复了吗?”
“不……但投军和之后的大事还记得,离得越近的事情记得越清楚。”
“你们最后战死沙场的事情,碑文上却没有详细记录,朝廷那边也语焉不详……最后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跳尸沉默了一会儿,给孙邈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和他所想的大差不差。
原本朝中楚宰相对杜天仇十分看好,大力支持他们的戍边战争,甚至酝酿着备好物资粮草,搞一次北伐,彻底解决北蛮之患。
然而皇帝却宠信新上任的国师,不但取消了北伐的计划,还罢免了楚宰相。
连带着对军中朝中与楚宰相亲近的人一顿打压,杜天仇便首当其冲成了那招风的大树。
朝廷在并无劣势的情况下与北蛮议和,还要求杜天仇退回关内。
关外定北城的百姓听说天神一般保护他们的杜将军要走,如何肯依?自发在城中排起了长龙长跪不起。
杜天仇本就对这调令不满,见此干脆只让大部队回撤,自己带着本部两千人马死守定北城。
这两千余人本可服从朝廷调令,随大部队撤离,却无一人愿走,明知不会有援军,仍和杜天仇一起死守定北城……
孙邈听罢沉默良久,也只有一声长叹,唏嘘不已。
事后猜也猜到了,违抗军令的杜天仇该有的荣誉全都没了,就连军士们拼死抢回的遗体,也只是发还回乡。
那跳尸说完抬起头:“尚有两件事……还需拜托义士。”
孙邈点点头:“你但说无妨,若力所能及,必不推辞。”
“万幸将军不曾尸变……烦请义士找人帮将军重新选址下葬。”
“那是自然,另一件呢?”
“……请义士,送我等上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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