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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粟醒过来的时候是第二天早上，天还是黑蒙蒙的，孤单的路灯照着空无一人的街道。
留了一条缝隙的窗帘让云粟可以零星的看到外面的景象，九月末的天气有些冷了，院子里的树，叶子也在不知不觉间黄了。
看了眼旁边的闹钟，凌晨四点，云粟有些百无聊赖的坐在床上，怔怔的看着被月光送进房间的影像。
昨晚，她好像是在餐厅睡着的，小孩儿把她送回来的？
云粟想到这挑了挑眉，没想到小孩儿还挺会照顾人吗，最起码没直接把她叫醒让她自己回房间。
不过，她对这个小孩儿真是越来越没有戒心了，这可不是个好征兆。
云粟揉了揉太阳穴，她睡眠质量一直都不太好，或许这也是对她的一种惩罚吧！最近，这种矫情的想法越来越多了，她皱了皱眉。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在黑暗的房间里极其显眼。
【l.o】：你什么时候回来？
【a】：后天。
【l.o】：我查到了点和那件事有关的东西。
【a】：等我回去。
l.o眯了眯眼，这还是第一次粟听见有关那件事的信息还坐得住。
【l.o】：好。
云粟按灭了屏幕，继续发呆，l.o的信息提醒了她，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那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可不时还会出现在她的梦魇里，就像一块被人嚼的没有味道的口香糖粘在了鞋底，外人看不出什么不一样，但穿鞋的人总是时时能感受到它的存在，让人极其不舒服。
分针滴答滴答的走着，太阳终于露了头，地面也终于染上了光晕，路灯黯然退场。
时针指向6的时候，云粟动了，下床，洗漱，一切按部就班，像是刚刚醒过来一样，她很擅长伪装。
“姐姐？”云粟下楼就碰见了晨跑回来的君澈屿。
六点半，小孩儿精力真旺盛，云粟暗自想着，面上还是平静的点点头。
“姐姐，早餐想吃什么？”君澈屿一点也不在意云粟略显冷漠的态度，跟在她身后问着。
“都行。”云粟给自己倒了杯水。
她说这句话不是敷衍，而是她真的什么都行。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也没有什么特别不喜欢的
“三明治？”君澈屿眼睛里泛着的光，总能让云粟想起奶糖。
“行。”云粟点了下头，然后坐到了沙发上又开始发呆。
君澈屿眼珠转了转，“那姐姐我先去洗澡，等我出来给你做三明治，保温杯里有我热的牛奶，你先喝。”
云粟不由得转头看向他，这个人当真是个无家可归的人吗？这么会照顾人。
说完君澈屿就进了浴室，没管云粟会怎么想。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云粟还是把保温杯里的牛奶喝光了，顺手洗了杯子，整个过程像极了僵尸，毫无感情。
君澈屿一出来就看见了云粟毫无感觉的动作，不由得笑出了声，姐姐还真是可爱。
笑声让云粟回了神，她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似乎不明白有什么可笑的，最后看他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云粟白了他一眼，就自顾自的出了厨房。
云粟：我好像捡了个傻子回来。
君澈屿：姐姐，我不是。（撒娇）
两个人的早饭吃的特别快，没有别的原因，是因为君澈屿今天上午有课，得去学校。
“我送你？”云粟看着君澈屿要出门的动作，她的房子和a大的距离不算近，开车也要十五分钟左右。
“真的吗？姐姐想送我？”君澈屿有些受宠若惊的眨了眨眼，然后笑得一脸狡黠。
“算了。”云粟本来是有这个想法的，在家待着也是待着，不如出去兜兜风。但是看到君澈屿的表情，她瞬间不想去了，无聊就无聊，无聊的发霉长毛也不送他。
“别啊，送我吧姐姐，姐姐，求你了。”君澈屿飞奔到沙发上，云粟旁边的软沙发被他砸出一个“大坑”。
“姐姐，好姐姐，我错了，你送我嘛！”
“姐姐。”
……
十分钟后，一辆黑色的柯尼塞格行驶出小区。
车内，主驾驶座上的云粟带着白色的蓝牙耳机，方便自己接电话，左手的手肘搭在车窗边，右手单手操作着方向盘。
而副驾驶座的君澈屿则是一会看看云粟的手，一会看看云粟的脸，总是眼神好像用502胶水粘在了云粟身上。
总被人盯着，在社牛的人也会感觉不大舒服，主要是有些怪异。云粟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还是没说什么。
超跑的好处大概就是，几乎路上所有的车都离他们很远，道路畅通让云粟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到了。”云粟把车稳稳的停在了距离a大不远的一条小道上，再走200米就是a大的大门。
不是云粟不能开到大门口，而是她怕因为这样学校里面会有一些对君澈屿不好的流言，毕竟那种因为嫉妒或者各种原因而产生恶心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你不送我到门口？”君澈屿自然明白云粟的意思，可他还是问了。
“嗯。”没有解释，只有一个简单的嗯。
君澈屿有些气，要不是他聪明知道他什么意思，按她这个性格得招多少恨啊！
“那我走了。”君澈屿气鼓鼓的，但还是认真的和云粟告别，“晚上见，姐姐。”
“嗯。”
君澈屿彻底无语了，就不能多说一个字吗？但他没表现出来，乖巧的和云粟说了再见就朝学校走过去。
云粟一直没动，看着男孩的背影。
***
“嘭”
“诶呦，诶呦。”
不小的撞击声和老人的慌乱声先后响起，让云粟不得不注意发生了什么。
老人应该是来这附近摆摊的，三轮车里放满了小玩意儿。
此刻，三轮车前端因为做工粗糙而有尖刺的前端和高贵的柯尼塞格的车身亲密的相吻。
但这种跨种族的恋爱自然会付出点代价，柯尼塞格右侧车身出现的一道不容易忽略的划痕就是两者“相爱”的证明。
“我的妈呀，这车好贵的吧，我记得我哥总念叨这车。”
“这一道，修的话，六位数？”
“不止吧！”
八卦是人的天性，尤其是这种“祸端”，还是比较“贵”的祸端，最容易勾起人们的好奇心。
“什么情况？柯尼塞格被划了？这……赔不起吧！”
“肯定啊，看车主人怎么样了。”
旁观者惯会揣测，他们总是以一种上帝的视角，以看热闹的心态，看着可能毁掉别人一生的事情。
云粟还是下了车，穿过人群，去看自己的车，车漆大概得重喷了。云粟皱着眉，尽管她没指望什么买二手车，但任谁的爱车莫名其妙被划了，心情都不会好。
“那个……姑娘，不好意思，我这…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刮上了…我…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使了，你看看得多少钱，我赔。”
老人的声音响起，成功的让云粟找到了肇事者，是个老妇人。很矮小，目测大概只有一米四左右，至少对于净身高一米七的云粟来说，是这样。皮肤皱皱巴巴的，也有些黑，一看就是常年在外面风吹日晒的缘故。
此时，那双布满了皱纹的手正从兜里面拿出几张红色几张绿色的人民币，以及不少零钱。
云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总感觉这个画面让她喘不上气。
她又想起了曾照顾她长到十岁的那个老人，记忆中她的手也是布满皱纹且黝黑的，那时她总喜欢把自己的手和小云粟的手放在一起，告诉云粟要有出息，这么好看的手不能变得和她一样。
眼看着情绪汹涌，就要压制不住，云粟伸手压住了老人想要给她钱的动作，“不用了大娘，你留着吧！”
“别别别，我赔，我没带多少钱，我得现去取。”老人一脸不好意思也或许是窘迫的笑，云粟分不清。
“真不用了大娘，没多少钱，你小心点。”说着，云粟强硬的把老人的钱又塞了回去。
云粟又上了车，柯尼塞格的车灯闪了闪，挡在前面的人自动让开了路，目送着它离开。
云粟的车速不快，开出人群后，她还能在倒车镜中看到老人不断朝着她离开的方向鞠躬，那么瘦小，那么脆弱。
“我去，就这么走了？”
“真有钱人啊！”
“妈妈呀，我恋爱了，她好温柔啊，知道大娘赔不起，就不让赔了。”
“你是看上她的温柔了，还是看上人家的颜值和钱了。”
“诶呦，皮囊和灵魂要共同发展嘛！”
“呸！”
“……”
讨论声还在喋喋不休，站在人群外的君澈屿笑了笑，她是个很善良的女孩呢！
云粟开到了一个山道上，这是飙车族总来的地界。她不喜欢飙车，换句话说，赌命的东西她都不喜欢，她惜命，她还有事情要做。
可是，今天那个老人让她的心绪受到了影响。
她不善良，她一直都不是个善良的人。但凡今天换个人，哪怕倾家荡产，她也会让他赔，只要她不开心，别人也别想开心。
她就是这么不讲理。
有些瑕疵的跑车在山道上狂妄的跑了一圈之后，平静的溜进了一个墓园。
本来云粟没想来的，这不是个好地方，总会让人想起不美好的记忆，一如她现在。每次到这个地方，她都能想起之前的事。
黑色和一排排的黑色石碑看起来无比融洽，云粟麻木的走到一个墓碑前，缓缓的跪下来，身形微弓。
“奶奶，我想你了，我来看你了。”云粟的语气带着少有的娇气，终于有了些这个年纪女孩的意思。
“我今天看见了一个和你很像的人，她刮了我的车。”
“她看起来很辛苦，可她还是赔不起我的车。”
“你之前总嚷的那台车不生产了，我没买到，但是我定了一辆同牌子的车，等到了我开来给你看。”
“奶奶，你想我吗？”
“再等等，那件事我在查了，应该很快了，你再等等，好不好？”
云粟的声音一直很小，像是在人耳旁呢喃。她说的声音再大又有什么用呢？那个人又听不见。
“奶奶，我和你说哦，我捡了一个小孩儿，他名字里也有屿字，是不是很巧？”
“奶奶，我最近的情绪很不好，你来看看我吧！”
九月末的天气总是变化多端，天有些阴了，像是要下雨，云粟还是静静的跪在碑前。
天色彻底暗下来了。
“奶奶，我走了，你记得来看我。”云粟温柔的擦拭掉碑上的灰尘和污渍，手指摩挲着上面的照片。
那一天，有人因为躲过灾祸暗自庆幸，有人因为思念痛苦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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