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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开始卖东西了？哦，不，是给乡亲们捎带的东西！
王明戈和陆轲两个，一个把着入口，一个把着出口，顺道可以挨个观察村里的人，多好的机会！
李钧拎了几张条凳来，往后边一坐，看着每次进来的五个人挑挑拣拣，顺带往外摆货，周炳算账收钱，兆钦记账。
便宜，太便宜了！
五尺一块的花布，就因为上头破了个洞、抽了根线或者印花了一块，三毛钱就能买到手了，不用钱也行，九个鸡蛋！
毛线也是，毛绒绒软乎乎的，颜色花了怕啥，粗细不均匀怕啥，有毛刺怕啥，供销社卖两块钱斤，这里只要五毛！年轻的姑娘疯了一般的抢，连自己会不会织都忘了，先买了再学！
还有胶鞋，还有新衣裳，破个洞、抽个丝都不算事！
缝一缝、补一补跟新的一样！
啊，不，这本来就是新的！
赵琳头一回这么齐整地见到满村的人。
见到了跟孟庆辉相好的他那个堂弟媳妇，妖妖娆娆的，出手却比一般的社员阔绰，买了两块布两双胶鞋不说，还挑了两件新式的衣服。
开小差：孟庆辉都那样了穿给谁看？也不知道那个被酒瓶子“打傻”的怎样了，据说天明到天黑的被三闷子锁在床头，好几天没听到她的消息了，不会香消玉殒了吧？
见到了刚来时嘲笑自己不会干活的一个黑瘦的婶子，拿二十个鸡蛋换了两块布和一馍篮子的布头。
见到了二丑媳妇，就是成杨的养母，想起了她因为不想给成杨交医药费而大闹医务室的事，干瘦干瘦的人今天穿了件肥大的老蓝粗布褂子，衣襟里兜着十几个玉米棒子，排在乌泱泱的队伍里，跟自己的视线对上时迅速别过了头。
再开小差：这是知耻了？不容易！
大队长媳妇就盯着她呢，见她进了场子也跟着进来。
被大娘婶子们狠狠收拾了一顿的人胆子似乎小了很多，“俺想换双鞋，不是俺穿，是给二丑穿，真嘞，不信你看看……”她嗫喏着说话。
“换吧！”见她拿起了一双大码的胶鞋，大队长媳妇才开口点头。
秦霞从一堆布头里挑出两块足有两尺大的来给她，“我给你添两块布头，你拿回去给成杨做件衣服，回头我要是在成杨身上见不到这衣服，就还让队长婶子和姜家奶奶带了人把你堵屋里，饿你三天！”
“俺做，俺做，”二丑媳妇接了东西忙不迭地应声，捋着布，不住地点头，“一准做，一准做，谢谢，谢谢秦老师，俺没饿过二小，不，成杨，打那会起俺就没饿过他，俺也老长时间没偷过东西了，真没偷过，想偷俺就拿针扎自己的手，真嘞，真嘞！”
“你好好表现，二丑就给你饭吃，队里还会帮你，成杨的衣裳你要不会做就拿着布来找我，等把成杨的衣裳做出来我再教你做鞋，你要再跟原先似的，就把你撵南地瓜棚里去！”
大队长媳妇连哄劝带恐吓，看的一众人都想笑。
……
平日里极少见到的大姑娘小媳妇都来了，有那面皮薄的怕给九个鸡蛋不好看，人还给十个。
翠红就负责看着那篓子鸡蛋，生怕谁一着急再直接把鸡蛋往里丢。
东西眼可见的减少，不少人进来五分钟挑了两样东西后又转到队伍后头再排一次。
反过神来的姜大队长和孟会计两个一人卷起来个旧报纸喊话：
“这是小秦老师他们，大老远的从省城给大伙儿捎来的，是她家里人费了老劲给咱们从那些厂子里淘换的，人家就留了个路费的钱，坐了火车又坐了汽车，刚才那大车咱们可都看见了，人家说了多出来都捐给咱大队，给咱们娃娃换成书本子，给咱们老人换成过冬的冬衣……这恩情咱得记着，谁他娘的敢出去瞎咧咧，我就把谁家的锅底门儿给砸了！”
“砸锅底门儿都是轻的，祖坟都给他扒了，还有那整天叨叨着举报这个举报那个的混账玩意儿，直接抡扫帚撵到后山喂狼去！听清楚没有！”
“听清了，听清了——”
“队长叔，谁是傻子不成，有好事还四处吵吵？！”
“哪个混账玩意儿敢多嘴多舌，不用村里出手，俺老婆子直接撕了他的嘴！”姑姥娘拿着剪子比划。
“大奶奶我跟你一起！”庆芬嫂子也拿了把剪子。
大贵婶子接着喊话：“咋还用大婶子出面，俺们妯娌就能撕吧了他！”
“就是！”
“……”
排在队伍中间被骂成了混账玩意儿的李修媛就，就想转身离开，可想到别人抱在怀里的毛线她还不舍得走。
那毛线她在老家的供销社见过，十分抢手。
老九叔也来了，站在外圈，瞧热闹。
秦霞快速拿了一双鞋和两块布给他，“老九叔，您先拿着这个，回头让六哥谁的再给您弄些棉絮，让村里的哪个大娘婶子给你做身新棉衣。”
老九叔接了那双鞋却不要布，“老叔都多大岁数的人了，要啥新棉衣，穿不了两年再带那边儿去接着穿啊？没得浪费，你们几个都是好孩子，好孩子，咱大队乡亲有福！”
“那可不！”几个大娘婶子都跟着应声。
“……”
同样排在队伍里的王青蓝跟徐音小声说话：“怨不得乡亲们都喜欢他们，原来只知道赵姐姐厉害，没想到他们每个人都这么厉害，那个高个子的就是咱们知青队的队长吧，听说也是京市来的，徐音，跟你是老乡哎，说不好你们以前还见过呢！”
迟钝半息，徐音小声说话：“京市那么大，怎么会那么巧？”
“巧怎么了？你没看许知青之前都认识赵姐姐的吗？许知青还去帮忙了，要不咱们也去吧？”
“好，好吗？不好吧？感觉他们很有条理，不需要帮忙……”徐音喃喃，像是自言自语。
她想去，可向来敏感的她又觉得自己融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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