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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儿，红墙灰瓦，院墙也是灰色的，院门关的严实，墙头处伸出两根丁香的枝丫。
他觉得这丁香的模样很像苏叶，安安静静的，香气却浓郁，不知道东省能不能栽种，他想移栽一棵。
下午五点，正是他们村子上头炊烟缭绕的时候，这里却静的只有他的脚步声，“噗嗒，噗嗒……”一下下回荡在小巷里，青石板的地，泛着湿冷的潮气。
敲门，没人应。
喊，还是没人应。
又等了一会看左右无人，他用上了这次探亲新学会的功夫——
翻墙。
院里更静，只院角的丁香树朝他摇了摇手，也不知道是欢迎人还是赶人。
院门从里面栓，屋门竟也从里面锁，他觉出了不对劲来，踹开屋门闯进卧房，看到了同时高烧烧的几近迷糊的夫妻二人。
这是苏叶的父母吧？不知道。顾不上问。
转身拖了大行李包过来，翻出临行前赵医生给他的那些常用药品。
喂药，敷冷毛巾、灌温水，摸索着去厨房熬粥时，他看到了被放在五斗柜上的一张合影，里面有苏叶！
还好，没闯错家门，没闯错家门就好，刚刚他可是踹坏了人家的屋门。
待夫妻二人看清救了自己的这个陌生人的面孔时已是月上中天，他们纳闷：解放军都成神仙道人了吗，掐指一算就知何方有难，然后空降过去救人？
“请问，您是？”捧着热腾腾的粥，夫妻二人终于问出声来。
姜茂云这才顾得上局促，立正站好，板板正正的把他那套说烂了的自我介绍背了一遍，哦，年龄从二十七变成了二十八。
然后从内衣兜里掏出两封信和两张照片，一封苏叶的，一封他老爹的，照片一张是他爹娘的，一张是自他和苏叶的。
没错，原本是让苏叶自己照的，结果她非拉上自己一起。
他觉得让两位老人从书信里找寻缘由不礼貌，所以赶在他们展开信封前继续自我介绍：“我与苏叶真心相爱，想和她共同组建家庭，保证会照顾她到终老，和她一起奉养老人抚育子女，渴望得到伯父伯母的理解和支持……
强行踹门是我不对，等天亮我就去修好，我定了正月十六上午的票归队，可以在这里停留三天，能照顾到您二老康复，这是我爹娘让我捎带给您的东西……”
韩家父母：“……”
韩家父母就没跟如此耿直的人打过交道，更没收过如此“实在”的年礼——
一个化肥袋子，装了花生黄豆小米红枣；
一个大包，装了一根猪腿、一根羊腿还有两只鸡，没错，都是冻好的，怕化，每次停车姜茂云都把这大包拎出去见见寒风。
这也太实在了些！一百多斤，怎么扛的？
当兵的，身体好！
韩家父母都很吃惊，但良好的教养让他们在吃惊过后迅速沉静下来，招呼了人入座，再打开信封。
姜茂云却继续发挥耿直，摸摸粥碗，又端起来，“粥凉了，我去给您热一热——”
就这样，姜茂云给韩家父母熬了三天的粥。
三天来，他从找不到这家里的柴米油盐在什么地方，到知道了院里那两棵丁香树有几个树杈几个结。
三天来，他把两位老人拉出了高烧重感冒的阴霾，把屋里屋外楼上楼下收拾了个遍，把米缸面缸都填满，晚上还住进了苏叶原来的屋子。
今天，连续阴冷了一个星期的杭市，终于迎来了月朗星稀的上元夜，偌大的饭桌坐了韩家父母、姜茂云和她家的小弟四人，这是自从苏叶离家后他们第一次用这张桌子吃饭。
饭是韩家母亲做的，自然非姜茂云那白米山药粥可比，为了元宵节，为了欢迎姜茂云，也为给他送行。
韩家父母都是书墨堆里泡出来的人，说话声音不高但清晰和善条理分明，听你说话时会专注看你的眼睛，会仔细等你落下最后的尾音，同他家老爷子那动不动就吹胡子瞪眼还踹人的做法完全不是一个路子。
韩家父亲说：“虽然你的样子与我们曾经预想的女婿的样子不同，但是这三天来，我们又觉得苏叶的丈夫本该就是你这个样子，所以，我们很放心……”
晨雾里的青石板同样湿冷，姜茂云在家门口跟两老一少敬礼告别，到得巷子口时又跑步回去，“伯父伯母，回来时我还会路过这里，想移一棵丁香树回家乡……”
许多年后她问他：你是怎么想到要把这棵丁香树移过来的？
他说：就觉得这棵树像你，移过来你就走不了了。
周大工程师自是不能凭空给人造图纸，他同六哥去了一趟县城，同去的还有秦霞和满山大舅，秦霞纯粹是凑热闹，大舅则是去给他们垒灶的。
让坐车不愿意，非赶上队里那架骡马搭配干活的车，干什么？拉劈柴！他跟姑姥娘一样，就是听不惯他们说要烧煤饼子的话！那得多长时间才能引着火？
“以后每回去县里大舅都给你们捎带一点！”他还强调。
六哥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小路和成杨就跑过来说神婆子又发疯了，这回疯的很，直接脱了棉袄棉裤在雪地里打滚儿，说着火了，打滚灭火。
哦，神婆子就是肖四妮，自从那天在老屋醒来后，就三番两次的“发疯”，神神叨叨又念念有词的，像极了村里上年纪的人口中的“黄大仙儿”，所以就被叫成了神婆子。
神婆子发疯的地点接连几天不断变换，从床上到屋门，又从屋门到院子，这次直接到门外了。
虽被人撵了回去，但有了一就会有二。
一步一步往外试探？天生的警惕还是想要试探谁？
“她想把疯演成习惯，让别人习惯。”王明戈眯眼解释了半句，接着给她剥瓜子。
自从知道可能是双胎后甘蔗都不让吃了，含糖量高，怕出事。
剥瓜子不需要用眼，眼睛还和她看同一本书，这惬意的，让忙的焦头烂额的李钧兆钦两个羡慕的牙根痒。
“那也不能全天二十四小时盯着她，现在好说，农忙的时候怎么办？”赵琳问。
“想把饵放出去钓鱼，又没有时间天天盯着鱼竿时该怎么办？”
怎么办？我哪知道怎么办？是我问你呢还是你问我？我又不会钓鱼！
一口叼住他捏瓜子的手指，咬了一下又舔一下，“请大师兄给她画个圈儿？”
大师兄忙着理厂子的各项规章，不想搭理他们，二师兄抽空抬了个头，“此路是我栽，此山是我开，明戈兄是打算挖半亩方塘，然后直接下抄网？”
王明戈把手里的瓜子都拍给他，“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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