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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琳的意图明显，明显到小老太太都看出了端倪，然后也跟着撮合人，放下筷子就撵要伸手刷碗的美华。
细雨如丝，沾衣欲湿，似有还无，这院子光秃，枣树和石榴发芽又晚，左右扫过竟是除了细雨，找不到其他春来的消息，而南国，现在已经繁花似锦了吧？
内室到外间的走了几圈后坐下，提笔给远在福省的亲人写信，
那里春色撩人，不知母亲是立身凝望花前，还是俯身给果木施肥，无论哪般，都可以想见她将来的画作里，定是除了春色芳菲又添了劳动和汗水。
上次的信里，父亲说他学会了嫁接果木，说这跟给人接骨一样须得严丝合缝分毫不差。
赵琳不知道该如何言说心里的感受，赞一句父亲豁达能苦中作乐，还是该叹息他一身的医术被埋没于果园？
不管怎样，平安就好。
于是，她避过这些跟祖父和父母写有意思的事情：
“……原来说和明戈一起去接你们的，现在要带着两个孩子一起了，我想要一儿一女，明戈坚持说是两个女儿，他害怕六哥把儿子给拐走……
这里下雨了，第一场春雨里没有杏花……”
写几句就想他们，也想家。
起风了，雨横斜着织，突然想撑了伞出去走走。
这时候的海城正是玉兰吐芳时候，她家后面就有两排玉兰，晴天时雪白和粉红映衬着瓦蓝，细雨里花瓣含露茕茕盈盈。
父母会在傍晚时沿着那条路散步，余晖将他们的影子拉的老长，和着花瓣一起被风吹皱又抚平。
而她却是要等到月上梢头才溜出去，拽了明戈一道，向着天空枝丫空处去数初现的星，很巧，每一个花苞都正好吞吐着一颗星子。
小老太太见她没睡，就端了针线笸箩过来，捻了针缭她那件大襟子衣裳。
赵琳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粗心到没给老人家寻个老花镜，起身去里间，到火车皮里一通扒翻，找了副祖父早年戴过的出来。
“哎呦，这可清亮，”小老太太捏着针在眼前远远近近的比划，怕她挂心明戈两人，就起头说起美华的事：
“妮子看的不差，这是一门好亲。”
“姑姥娘是怎么觉出来的？”赵琳起了兴致，收了笔坐她跟前看雨听家常，觉得这小老太太见人几面就下结论的话说的武断。
“这还用咋觉出来？眉眼上一看就配，一个长脸一个圆脸，俩都是双眼皮，个子还正好差了一头……
性子也配，孟家老三两口子都是精细人儿，美华这妮子面上腼腆，心里也精细，能当家，这小伙子木噔了点儿，正好。”
啊，还可以这样？赵琳先吃惊又大笑，小老太太这是会相面啊！
遂就问她：“那您看我和明戈呢。”
“?剑?懔┱舛际橇娇谧恿嘶褂梦剩?崆拙褪钦庋??荒芄饪慈思液貌缓茫?每戳┤伺洳慌洌?还饬┤伺洌?郊乙驳门洹！
小老太太说的有理有据，在头上抿了抿针举例子：
“头前，给你兰姐说媒那会儿，有两家过的都比这个好，还有一个吃国粮的，看你兰姐模样好，托了两回媒，姥娘都没让你大舅应，两家差得太远，过起来憋屈，受了委屈娘家想帮都帮不上……
要是性子强的还好点，你兰姐仿她娘，面团子一个，可不行……”
赵琳就笑，舅妈可是能抡起扫帚打人的，哪里就面团子了？就是不能跟您老比罢了。
“这家穷点，可老实，也懂事，这不你兰姐吃药调身子，他家不没说二话，还又是花生还是黄豆的送，不在东西多少，关键是个办正经事的样法。”
“他家要不送呢？”
“不送咱也不说啥，咱家闺女小时候身子没养好，是咱当爹娘的不是，咱自己治、自己养，可他家要敢多嫌你兰姐一句，姥娘就扛扫帚砸了他锅底门儿，再把你兰姐领回来！”
哎呦，知道您老威武！
赵琳接着笑，“表姐的身体没有大毛病，就是小时候的亏空，十七岁才来例假，晚两年再要孩子也好。”
“话是这样说哦，咱信，可就有那人家不信，不问青红皂白，逼的媳妇睡不了安生觉的还少了？”
老太太拖长了音调说话，慨叹，还带着感同身受的叹息与挣扎。
赵琳却是理解不了也接受不了，想着自己要是遭遇这样的事，估计——
想了两下她就放弃，算了，估计不出来，她这脑子，太窄了，幸好找的是青梅竹马的对象。
若是等着借媒人的手点化或者相亲——
估计四十岁也嫁不出去！
赵海青是头一回单独带一个女孩子出来，骑车子带人怕滑倒，推着走，两里地呢，你不言我不语的多尴尬，要不说点啥？说啥？
问问吃饭了没？刚吃完，还是一起吃的。
问问人培训都学的啥？问了也不懂。
问问那衣服合适吗？不好，成邀功的了。
只能推着车子走。
小雨胡乱的下，迷迷蒙蒙的，小丫头的刘海都挂上露珠了，淋病怎么办？赵医生还说要保证安全。
房子买的距离这边太远了。
算了，还是骑上带着她走吧，技术好，滑不倒，“上来，我带你——”打定了主意的人说的还挺干脆。
“会不会滑倒？”
“不会！”信心满满的人跨上自行车，转头，“上来！”“雨下大了！”还补了一句。
顺着河沿往南，六七百米过另一道石桥，这石桥还不如医院门口那个，三块水泥板子搭起来，中间的缝隙有一??宽。排车正好，一个轱辘占一个石板，人走中间。
自行车吗？技术就得好一点，最起码你不能乱晃，也别学蜜蜂跳八字舞。
赵海青是谁？是能把车子骑成穿云箭的人，自然不惧，“扶好，掉河里了！”还善意的提醒人，就是吆喝声有点大，大的不知是提醒人还是吓唬人。
美华不是秦霞，换上秦霞，能一拳头夯人背上再咋呼一嗓子：骑慢点！
这是个正常的孩子，正常的孩子做出的都是正常的反应，比如惊呼一声扯住对方的衣服，再比如用力过猛让对方的脖子被衣领勒住。
赵海青就被勒住了，为了在姑娘面前保持形象没站着骑，闹的连点缓冲的余地都没有，但赵海青坚强、有耐力，愣是在憋气的状况下将车子骑过石桥，骑过两个踢水洼的孩子，又骑过了一个拄拐杖的老头。
憋死了，他决定以后还是站着骑，不，他决定以后再也不穿带领子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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