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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书网 > 福缘策 > 八 哪里有好人?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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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素忠黛最能闹,尤其是交警队的一拨旧人,哪怕一窝蜂都来搂抱亲嘴也浑然不当回事;而在局里上层人物里,忠黛一向自卑,奈何肚里没墨水,进了会议室就如同戴上紧箍咒,萎靡不振。在座的这些男子都斯文有礼、进退有度,且没有一个对女人动手的,然而跟刘文建一伙相比,却仿佛都有无限魔力,让人有劲不知往哪使,有气找不清对谁发。忠黛胆子原本天大,此时小得像个过街老鼠气场全无,只想往桌子底下搐溜。散了会她就进了计财科,既而骑摩托走了。

    柳善拿出一张证明给庞垒说:“张喜贤反映,那几天王兆峰和战忠黛家里都安了空调,刘金绅还有意见,说有好事也不想着他。这回我问刘金绅,他又说没那事。王兆峰给小周一套煤气灶没要钱,小周说跟这个事没关系。”庞垒冷笑说:“没关系凭啥给他好处。”柳善说:“当时项鹏给写的罚没证明,但是项鹏并没收到钱,这个是忠黛和王兆峰找他办的,说没人查,过去就毕。”“项鹏写的证明?”庞垒看了看说,“管理真成问题。谁让他这样干的?把项鹏先扣起来!”

    林海英正出神,电话一响,海英吓一跳:“庞局长……不是,我是海英。忠黛……她骑着摩托车出去了。她没给我说,她真的一声也没说,她开了会就没回来,直接从小雅那屋走的。”听筒里庞垒的声音很愤慨:“她回来让她来一趟!”忠黛进门放下头盔又要出去,海英说:“庞局长找你,让你回来就去。”

    庞垒正与明红商议着什么,见忠黛进来,就对明红说:“你先回去吧。”明红刚出门,庞垒就厉声呵斥忠黛:“你当时在交警队管这管那管的都是什么,到现在一团窝窝事。”忠黛一挤眼说:“那时候祖承训管,现在是庞专荣管。我又不知道这事。”庞垒大声嚷道:“你不知道这个事吗!”忠黛转了眼珠,和气声色说:“那知道。王兆峰咋安排的没给我说。那时候张喜贤和刘金绅也在那屋办公,还有小周,这得跟小周说。”庞垒瞪着忠黛,忠黛脸虽红,但是骄傲地扬着,眼珠转得滴溜溜。庞垒拿出项鹏的证明往她眼前猛一拍:“你自己解释解释!”忠黛看一眼,依然转眼珠说:“他瞎说,我没给他说这。那时候是祖承训说了算,啥都得他点头;王兆峰办的这个事,问问王兆峰就知道了。”庞垒如雷般咆哮:“项鹏白纸黑字写着,解释不清楚,你们五个都扣起来!”

    战忠黛再聪明、心理承受能力再强,奈何庞垒是上级得罪不起,且不论自己多大嗓门,都会淹没在他那震耳洪钟般的吼叫声中。又被庞垒臭骂了几句才脱身,忠黛差点哭起来,狼狈回屋,见到海英马上强装无事,进里屋咣当关上门。

    忠黛前前后后思考一阵,开里屋门就出来,沉着脸问:“庞局长正在气头上你没看见吗!我不知道、你不知道吗!”海英红了脸气愤说:“庞局长让你回来就去一趟,我能不告诉你吗!”忠黛说:“生气不生气你听不出来吗,你这是掂我!”海英?L着胆子说:“我没掂你。我又没得罪你,你别冲着我。”“我不冲着你冲着谁!你不护着我,我就得冲着你!”海英说:“庞局长找你关我什么事,你倒拿我的错。不行就上去跟庞局长反映反映去,看谁掂你了。”忠黛没说出话来,用脚把转椅踢到墙边摆正却没坐,进里屋咣当关上门。然而里屋没有下脚的地方,战忠黛又开门出来,上休息室插上门坐着。忠黛心里暗暗恼火:“海英这个傻娘们长心眼了,知道拿老庞来压我。等我想出办法再收拾她。这一会找谁说去?老庞正在气头上,万一查岗看到我跟人家议论,回头还得找茬。不能找谁说说,那就找谁的错发一发。”忽然想起少传的话,可巧银汉正病着,正该收拾他。

    战忠黛马上来找李银汉,观察了他孱弱气色和胆怯的表情,于是放心发难:“刚才庞局长那么厉害,你也不出去看看。”银汉说:“又没有事,看什么。”忠黛说:“彭耀泉吵架你就去拉架,我挨吵你就一声不吭!我知道你不服我,光想把我撵走你当这个主任,庞局长说:那有啥好处。”银汉说:“你还想要什么!你跟他有分歧,我掺和什么。你有话好好跟他说,他能把你怎么样!”“上边吵那么厉害你听不见吗!你知道就不动,我现在管这个地方,你不配合就不行!”银汉忍了气问:“你们什么事争吵?庞局长说什么?”忠黛说:“局里开会说了,公务员效率不行!”“老生常谈,有什么值得吵。”忠黛说:“有人说了,你妈当年跟领导搞不正当关系,领导的媳妇跟你妈打架了。”银汉一时愣住。忠黛得意地说:“也不打听我在局里多少年了。没谁敢不听我的话,老人儿谁不给我面子!现在我说了算,谁不配合都不行!”银汉说:“没谁给你争,没谁不让你说了算,你还要怎样。”“我说句话,没谁敢跟我打别……”忠黛还待要说,林海英和王守东、何小雅推开门往里看,后面还跟着刘淑玲、伍志凡。忠黛当即亲热拉着何小雅说:“小雅,我想问你个事。走,咱上你那屋说去。”银汉朝着门口几个人举手示意,说:“没事。”王守东几人都没说什么,安静地走开了。

    银汉的工作也干不下去,用袖子擦擦额头上的汗。“这个妇女没一点正经事,全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按妈妈的脾气,跟人打架不奇怪,搞男女关系可能性不大。爸爸从来没说起过,他们的婚姻也没出现裂痕。战忠黛再若搅闹,追究就是了。”被忠黛搅和一顿,银汉按捺不住愤怒。拿起笔要接着工作,手却发抖。

    窗外热闹起来,战忠黛领着交警队两个旧人往外走,还扬着脸指指点点。

    门一响,何小雅腋窝下夹着一个账本,无聊赖走进来,站住不吭声。何小雅一贯持重、端庄,而今天的表情蹊跷。银汉说:“小雅姐,坐。”“这一阵子真够忙的,交警队原来的旧账都让庞局长给收到局里来了,我们俩现在忙得蹄爪不闲。市里组织歌唱团,还得抽我排练去。”小雅将腋窝下夹着的账本往桌上一放,看着银汉敲了两下账本就走出去。银汉打开账本一一翻阅,发现当中有两页是折叠着的,卡着一张复印件。过了两个钟头小雅回来,悠闲走进来说:“东西忘这里了。”银汉把账本从报纸下面拿出来递给她,并且点点头。小雅也点点头,依旧把账本夹在腋下往外走。走到计财科门口,正好忠黛过来,招呼说:“小雅,刚才没见你,干啥去了?”小雅悠然开门进入,缓缓说:“市里的歌唱团推不掉,我忙里偷闲看看账,还是咱单位的工作要紧。”“那是。”战忠黛跟进来。

    忠黛就在旁边看着小雅办公,觉得心里有点什么事,就回办公室。林海英在枪械室帮着量口径做记录单,一时半会回不来。忠黛无聊,想起银汉上次的表现,心里痒痒的,又来到银汉办公室,扬起脸说:“现在我说的话就是规矩。”银汉摆手说:“忠黛姐,我得告诉你一声,当领导不能专制。与其事必躬亲,倒不如全依靠制度。因为这个世界不只为哪一个人存在,谁都有权利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要求每个人都当自己肚里的虫子,让别人揣摩自己的心思行事,有虐待的性质。”忠黛马上说:“你打听打听去,一说起我战忠黛,谁不尊敬!”银汉说,“想怎样就怎样这是搞特权。特权稳固私欲就会膨胀,萌生贪污腐败的念头而走邪道。权力优势使用不当,会成笑柄。”“该笑话谁!”战忠黛斜着眼说,“现在是我立规矩。庞局长说了,你这样做有啥好处。”

    银汉说:“当领导雄武之量与恭俭之德最起码得具备一条:要么有成绩,要么不欺负良善。”忠黛冷冷地说:“你就别跟我说那么多了,我该不着听。”银汉说:“前年市长开会时说环保工作要做得好,就得惩治腐败。环保投入需要钱,而贪污犯那里有钱。当时他举了一个例子,说某贪污犯弄来了钱让自己喜欢的人随意挥霍。你看,他有面子吗?”忠黛抢先说:“你说刘占久啊,谁不知道。”银汉说:“市长说刘占久对自己万分爱惜,看病扫描个图像也怕冲断了分子链,看见钱老虎反倒无所顾忌。爱惜自己方面这么不均衡,看来坚守自己的良心和节操最困难。不能跟着少数不明白的人跑,听信‘人家都能捞钱,你不能捞钱怪谁’这样的邪说误导自己,好像贪污就合理合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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