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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书网 > 福缘策 > 十一 魔鬼的暗箭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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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彩娟想起了当初第一次跟银汉见面的情景。他是那么气朗神清,仿佛瞬间带来了春风。他的眉毛是那么清秀,他的面庞是那么迷人,仿佛就是自己生命里的一座宝库,有着挖掘不完的惊喜和魅力。如果不是这场病,他每天都那么英俊、那么有风度,那么有书卷气;即便在百忙中,依然透着沉静、安然、飘逸。而今,他身上的肌肉仿佛消失了,只剩下一副骨架,还在苦苦支撑着那日渐消损的生命。

    监护室的墙壁很隔音,除了机器的声音听不到一丝生命的响动和关于银汉的哪怕是痛吟抑或挣扎的信息,也能让人感到生命的存在。黄医生的话此刻还萦绕在耳边:“病人感到肢体在碎裂,意识在远去,浑身每个细胞都被拆散撕碎,分不清在烈火中还是在冰窟里,仿佛稍一松懈都会分散到浩渺的黑暗中无影无踪。北美洲传过来的病毒,还有个传说,叫魔鬼的暗箭。这个病毒专门侵蚀神经,病人感到无法忍耐的痛苦,还说不出哪不舒服。”彩娟似乎理解了银汉那隐约的意识浩劫,忍不住摸他的胳膊,不想他仿佛吃一惊,随即痉挛起来。彩娟惊得心乱跳,连忙收手,好大会银汉才放松了身体,停止抽搐。可不敢再碰他,要命了。

    彩娟见张博林从门前过,忙说:“我家老公五天水米不进,是不是没救了?”张博林安慰说:“我们的监护室还是很得力的,放心吧,大部分都能活着出去。如果进去就出不来,要监护室干什么。”

    碧喜忙完一阵手头的工作,要上医院看银汉。刚出门手机响,是房客小男人肖红兵带着哭腔打来的:“李姐,上回你没拿走的那个球天天哭。大大前天下午,它自己动起来,哭着在屋里来回走。”“你把球从盘子上拿下来了?那盘子是个接收器,拿掉球就找不到家了。你别急,我马上过来。”碧喜来到水利厅家属院,家门开着。肖红兵神经兮兮指着下水道篦子说:“李姐你看,它在那呢。”碧喜忙拿起来擦干净放包里,又问:“盘子呢?”肖红兵又不吭声。碧喜着急地问:“红兵,盘子呢?有什么事你就说,这个盘子找不着不行。”“我二小子给扔下水道里了,就这个缝。”肖红兵指着院子中的盖板说。碧喜说:“找个撬杠,撬开。”

    碧喜出来,正遇到陆开勇回来:“李姐见红兵吗,他这几天弄不了那个球。”“见了,球我拿来了。”陆开勇说:“差点糟蹋了。李姐,我头一回见这个球,就觉得不是个平凡物件。我问我家老人,都没见过。它会爬坡,会哭会笑会走路。红兵说这个球是留给他玩的,不想玩就扔了。我说看着是个稀罕物,想扔了得跟房东说一声。他不听,他儿把盘子扔到下水道里,他把球扔到垃圾箱里。垃圾箱运走了,可是过了两天这个球自己回来了,在门口哭。一开门,球自己进来,在院子里一边哭一边找。本来这个球干净净的,那天回来灰不溜秋,看着难受人。红兵吓坏了,又给扔出去。半夜这个球又回来了。我说:你别动它,给李姐打电话,那是人家的东西。要是让垃圾站给毁了或者弄丢了,这不是坏良心嘛。”碧喜说:“这些天家里乱糟糟,搬家的时候忘拿了,不是留给他玩的。我得赶紧看弟弟去,弟弟快不行了。”陆开勇说:“那你去吧姐,有事言语声,我们都帮忙。”

    天快亮了,彩娟还在梦里。耳边响起扈美芹刺耳的声音:“娟!汉咋样了?”彩娟醒了,揉揉眼说:“还在监护室里。”“还在抢救室里?你不看看他啥样?今天早早下好面条,吃了我就走,来看看我就放心了。昨天老金嫂子还问我,我说我天天一早就上医院,看看汉还有气没。一说有气,我这一天都踏实。”扈美芹说着,两眼湿润了。临床病号大儿子醒了,坐起来抽烟。彩娟说:“声音小点,人家睡着呢。”“不用!醒了他再睡啊。我走了呵,晓风还没醒,我给他热饭去。”

    临床病号是六十余岁的刘大叔,他有五个晚辈轮流来值班,每次都有两人以上。要去检查,彩娟一反常态也帮着照料,懂事又勤快。有护士进来对彩娟说:“医生让你去一趟。”

    “来,坐。”黄医生拿出检查单说:“你看,这些数据高度异常,提示肝昏迷,你们的病号不行了。”彩娟呆住了,由心底生出忿怨:“我们又不会治,还得在你这继续治。”黄医生说:“治疗是当然的,只要病人还有一线生机,甚至还有生命体征,我们都不会放弃,有什么好办法都给他用上,这个你放心。”“西医没法了,我找中医看看。”彩娟急匆匆找到一个老中医,拉着就走。监护室里只有徐医生和一个护士,彩娟沉着脸说:“让中医专家给看看。”徐医生赔笑点头:“好。”老中医给银汉摸脉,皱着眉头说:“脉又乱又瓤摸不着,身子也快凉了。我也没什么办法,你再找别人吧。”站起来就走。彩娟默默无语,既而抱条被子给银汉盖上。徐医生低下头,护士对彩娟说:“行。”

    银汉感觉身体已然枯冷,堕入阴森森、深不见底的喧嚣空间。这里只有万千射线的狂风、宇宙粒子的骇浪。仿佛精魂处在灭亡与生存的混沌边缘,哪里有天宇里的光明,来把混沌澄清?这里无本无窍,没有环境的污染,却充满了人世间的喧嚣。压抑住的痛吟和痛苦无法表露,撕裂的窘迫最终导致失控,意识渐渐散去,只有一颗心脏还在顽强地搏动。这颗心越跳越弱,越跳越灰暗,越跳越艰难。艰难得慢慢变了形,心脏壁上裂开了细长的口子,鲜血被挤压的力量左右,从缝隙里慢慢涌出来。然而鲜血没有散落,忽而幻化为一双稚嫩的翅膀,企图摆脱黑洞的魔力撕扯,奋力飞舞、攀升在呼啸鸣响的各种明暗物质互相制约、相互抗衡的作用场中。然而黑洞的魔力岂是这稚嫩的翅膀所能承受的,气力将尽,开始颤抖、僵硬,速度越来越慢,看看被魔力追上,就要掉进深渊。

    忽然天地间被撕开一道口子,易磁射线带着淡紫色的光芒参与了这次生命的角逐,给了微弱心脏一丝力量,终于打破了均势,窘迫逐渐减轻。黑雾退却了,下滑停住了,生命光团重新明亮起来,心脏慢慢地舒展开翅膀摆脱颤抖,飞翔抬升,发出人世间最美的声音:“咚咚、咚咚……”接着,黑洞带着各种嘈杂向下退去,死神的艰涩、邪恶的困顿、死寂的苍凉被关进地狱之门;天地的精华、灵长的不朽、人伦的美德释放出永远的生命力,宇宙南北东西清澈可见,阳光洒满天地间。真善美是永恒的宇宙精华的光芒,光明和公道回到了人间。“心衰纠正,血压回升。40、52、68。”这是徐医生惊喜的声音。彩娟走进来。护士说:“你老公过来了,我们真开心。”彩娟自豪地说:“我给他盖上被,他就暖和过来了。”

    银汉睁开眼,看到一群“白色隔离衣”围着自己的病床站了一圈,其中一个老医生面带微笑正慈祥地看着自己。银汉微弱地说声早上好,又闭上了眼睛。老医生微笑摇头:“不,现在是下午四点。银汉,认识我吗?银汉!”银汉努力睁开眼辨认了一下,微微摇头:“抱歉。”彩娟说:“是张主任,你的老上级。”众人都笑了。张博林笑着说:“感觉怎么样?”银汉说:“一点力气都没有,晕。”徐医生笑问:“李银汉,64的平方根等于多少?”却没有下音。徐医生轻轻推他:“64的平方根,等于多少?李银汉!”银汉复睁开眼说:“等于……抱歉。”彩绢对张博林说:“平素7位数开平方他都能一口答出,现在傻了?”张博林微微摇头,安慰银汉说:“好好休息,等身体恢复一些咱们再聊天。”

    银汉睁开眼,见一个女子坐在身边,神情俨然与自己默契得像身边的人,正关切地看着自己。银汉疑惑地问:“你是谁?”女子不耐烦说:“又忘了,喝水不?”端起桌上的碗,里面有一根吸管。银汉含住吸管喝一口,冰凉的。勉强喝了两口,只好舍弃。不知道什么时候,银汉睁开眼,见身边坐着两个女子。银汉问:“你是谁?”略微年长的那个女子哭了,说:“银汉,我是你姐,碧喜。”彩娟淡淡地说:“他又忘了。”碧喜问道:“喝点水不?”倒了一点水,先尝了尝,端到银汉嘴边,放上吸管。银汉吸了一口,不凉不热,甘冽清香,于是都喝了。碧喜又给倒一点,银汉又喝光了。彩娟说:“姐,你看一会他,我得到班上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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