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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银汉依然晕乎乎,控制不住的悲愤。这个状态不能活了,去城墙转转。将要出抚众巷,巷口站着一个老太太,后面有个精壮人正在地上找着什么。老太太朝这边喊:“看见了吗?还是那个地方。你不认识我了?”银汉说:“大娘,我怎么听不懂,好像跟我没关系。”她失意地说:“原来地上除了,刚才那儿没除。”银汉抬脚看。老太太笑道:“没踩东西。你不注意我,咋不认识呢。”
银汉看她表情很安详,但分明不认识:“找什么?”“没找什么。”银汉要走,她追着说:“你是锻炼去的。”“你见过我?”“怎么没见过呢。整天在这一片,你不是在城墙上锻炼的吗?”“你常去锻炼?”“我不去,身体不大好。”她两眼期盼地看着李银汉说,“我胃不好。”银汉说:“到医院检查一下,或者到理疗室做个治疗。”“我没去城墙锻炼过,我就住在这不远,轮椅家东边……”老太太伸手指着说着,身子不由自主往后退,过往行人的自行车车把碰了一下她的手。“大娘,别站着路当中。”银汉注意到她不正常,连忙把她扶到路边。老太太一把抓住银汉的手腕,亲热地说:“我就住在那边,往那一点。”
银汉仔细看她,她表情期盼苦楚、好像要哭的样子。银汉顿时明白,这是个中风后遗症患者,就说:“大娘,找不着家了吧?”那老太太一拍大腿难过地说:“对呀,我的主啊。今天早晨起来转转,走着走着不知道上哪去了。路口有个阿訇,有时候老韩家出来卖水果。”
银汉不清楚本地什么情况,推测着说:“大娘,这是武英街,西边是城隍街街口,从那里往南走再往右拐有个清真寺……”老太太欢喜地说:“就是那里。”紧紧拉着银汉的手腕不松开。银汉说:“走,大娘,我送你回家。”“嗳!”老太太很欢喜,拉着手腕一同过马路。银汉问了两家,却都不认识她。继续往前走,注意每一个行人的表情。迎面过来一个领着男孩的黑胖妇女,有些诧异地看了银汉二人一眼,想擦肩而过。银汉忙问:“麻烦您,认得这个大娘不,她找不着家了。”“认得。”那妇女笑了,对老太太说,“你不是勇子家娘吗?”老太太高兴地说:“是。”妇女笑着说:“我还想着你跟着人家上哪去。走,我领你回家。”银汉很愉快,虽然没怎么锻炼,但心情好多了。
银汉午睡睡得很沉,梦见回水利厅家属院看父母。外屋没人,电视却开着。银汉觉得异样,喊:“爸,爸!”李惠慈在里屋床上躺着,看见银汉,笑了。他的笑容很慈祥,还是那么温暖,那么祥和。银汉忽然醒了,大哭。
接连下三天雨,没有彩娟的动静。去看看她们吧,过得怎么样。傍晚,雨不时下几滴。银汉来到富进巷时天已经彻底黑了,北风呼啸,小雨时有时无。冷风扑面颇觉寒意,被雨浸透的树梢在旋风中发出寒栗的萧索声。巷子黑乎乎看不见脚下的路,只听见春林家恶狗的咆哮声。银汉下了自行车,映着地面积水的光亮,依稀见到贵根家屋外一物靠在墙上,似乎上面盖着一个湿漉漉的破毡,在不宽的胡同里显得碍事。走到跟前,那物不知怎么立直了,毡子滑落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那物件扑过来将银汉抱住,发出带杂音的嘶哑声音:“二小!”原来是金大娘。她急促地喘着气,像是在哭。凄风苦雨里,金大娘夹衣淋湿,头发上往下滴水。裤子湿透了,脚下一脚光着,一脚穿着胶底布鞋。
银汉和气说:“大娘,天黑了,我送你回家。”金大娘认真又渴望地看着银汉的脸,哆嗦着双唇说:“走,回家。”银汉叉上自行车,扶着金大娘,一路安慰着送她到家门口。里面有吵架的声音,门关着。银汉一推没推动,心里明白了些,拍门:“俊峰哥,俊峰哥!”里面登时不吵了,金俊峰出来开门,不好意思地说:“银汉弟啊。”“俊峰哥,大娘淋得透湿,鞋也少一只。快进家换衣服,别冻坏了。”金俊峰的儿媳出来对金大娘说:“你跑哪去了,黑天半夜上哪找你去。”又对银汉解释:“她自己出去了,也不说一声。我洗衣服呢,她光乱跑,没注意她。我们平时照顾得挺好的,给她拾掇得干干净净。”银汉说:“进家吧,外面冷。”
银汉边走边在路上找,走到街口才看到了金大娘那只鞋。捡回来,从金家大门底下塞进去,然后进了扈美芹的家。
扈美芹在厨房里磨蹭,见了银汉和气又亲切地说:“汉来了。”银汉说:“我来看看房子漏雨不?”扈美芹说:“不漏,这点雨,下不大。”彩娟从屋里出来说:“我刚回来没多大会,还没吃饭。”银汉说:“我给你下点面条。”彩娟欢喜地说:“好。”美芹极其好态度说:“汉下面条吧,我上那屋去了。”银汉端锅开火,忽然难受,坐在小马扎上。彩娟站在身边也不言语。锅开了,彩娟抢先拿面条,十分勤快地下上:“你吃点不,咱下两碗。”银汉摇摇头。彩娟带着哭腔说:“你没事不?脸色多不好看。”彩娟从来不观察别人气色,银汉抬头看,见她两眼红红的,是要哭。银汉站起来还没问,彩娟就搂住他,情绪很温顺,丝毫没了傲气。以往没吃过亏,得胜猫儿强似虎,直要吃人;狼狈遭遇后,被打回原形继续做猫。彩娟说:“老公,你今天来我多高兴不,很长时间没这样了。我操开发商他亲娘!本来日子好好的,一开发没法过了。明天我去你那里吃饭,早做饭。”
夜里银汉做噩梦,梦见金大娘陷在泥潭里爬不出来。恐惧的神色和渴望的呼喊让银汉心惊,要跑去救她却怎么都迈不开步,累得心脏要衰竭。什么也不能干了,还不能躺着,打起精神买菜去。
银汉低头不看人出了抚众巷,往登禹桥方向走去。胡同口离环城湖不远处的街道虽然人来车往川流不息,但是路两边却是个小得可怜的集市:湖畔只有一家搭着竹蓬的简易菜店,旁边一个买白条鸡的,一个卖水果的;对面一家肉摊子,一家卖鱼,一家卖烧烤小鸡。相比之下,竹蓬菜店资本最雄厚,菜的花色品种格外多,但货色不新鲜。菜店里东西摆得拥挤,桌上放着电视机,一个高中生模样的男孩正看电视。老板娘五十岁模样,个子不高,胖胖的,面色红润,半新衣服外面罩着一件脏兮兮的劳动大褂,脑后挽个发髻用一根簪子别着,头发打绺垂在两侧。一个老头过来问老板娘:“志根家的,蒜怎么找不到。”志根妻说:“刚买完,志根进货去了,还没回来。”
银汉近前看菜,一条黄狗冷不防窜出来,擦着银汉的裤腿奔出去,追赶街上女子牵着的一条洁白无瑕的小贵妇人狗。女子忙将小狗抱在怀里疾走。志根妻招呼道:“兄弟,买点什么?”问价,几样菜都比别处贵好多。银汉问:“有生姜吗?来一块。”一辆三轮车驶过来,停在摊子前。志根妻喊:“志根,姜进来了吗?”银汉回头一看,正是那天撵街的又黑又壮的粗犷男子。志根下了三轮车,从车斗里拿出一把塑料袋往棚架上挂,应道:“斗里头。”付账要走,志根妻又问:“兄弟,还要点啥?”银汉说:“够了。”“慢走。”志根妻的服务态度格外好。银汉提着菜沿环城路走,一会功夫累了,手里的菜格外沉,胳膊腿都僵硬。志根撵走菜农的地方空荡荡的,恢复了前些日子的萧条状,这才是这地方的常态。银汉昏昏沉沉进家,迷迷糊糊做饭,然后僵硬地倒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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