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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美人跪在地上，腰板挺直，恍惚听着册封礼官的唱诵，即日起，她就是梁贵人了，入宫许久，她终于不再是七品美人。
梁贵人眼角噙着一滴泪，深深行跪拜礼：“嫔妾谢圣上，谢皇后娘娘。”
“梁贵人请起，这是册封您为贵人的册文，您收好。”册封礼官微笑递出手中的册文，梁贵人含笑接过：“多谢大人。桑音。”
“大人，这是我们小主感谢大人的。请大人不要嫌弃。”桑音递出一个盒子，和礼官手里的册文来了个交换，礼官瞧一眼盒子样式，估摸着里头不是簪子就是珠钗，于是笑笑收到了拢袖里。
宫里的册封礼官大多是官家小姐出身，在宫里任职到一定年纪，便出宫回家，自行婚配，也算是“涨涨身价”。
因此低位妃嫔晋封，大多都会给前来宣旨的礼官准备谢礼，梁贵人选了一支璎珞簪，她眼看着礼官收下，脸上笑意更加深了几分：“桑音，送送大人。”
“是，大人请。”
等礼官一走，梁贵人迫不及待打开册文细细查看，她抚摸上面的一字一句，心砰砰狂跳，昭显着主人此刻的激动异常。
梁贵人开心着，桑音送完礼官回来，匆匆走到她身边，瞥一眼梁贵人，张了张嘴，没出声。
“有话就直说，别吞吞吐吐的。”梁美人轻轻蹙眉，慢慢合上册文，放进了专门安放册文的匣子里，递给桑音道。
桑音双手捧着，一路跟着梁贵人进了屋，将紫檀木的匣子搁置到案桌上，才说道：“奴婢方才多嘴问了几句，礼官大人说，今日六宫大喜，不仅小主被封为贵人，沈良人也被封了贵人，沈贵姬封为沈婉仪、冉月仪封为冉淑媛。”
“这有什么？”梁贵人抿了一口香茶，淡淡道：“沈良人和我一同时候进宫，总不能我与云贵人都是贵人了，她还是个良人吧？圣上思虑周全，将我与她同时晋封，也没错。至于剩下两位，都是圣上身边的老人了，见怪不怪。”
“再者。”梁贵人抬头望向桑音，皮笑肉不笑道：“皇后娘娘不过是晋封了几位低位妃嫔，你看看珍妃娘娘、柔妃娘娘，再不济宛贵嫔、莹充仪，不还是在老位置呆着吗？皇后娘娘不过是为了安抚后宫罢了，她身为中宫主位娘娘，太压制着下面嫔妃，只怕矫枉过正，与她更加不利。”
“小主说得是。”桑音诧异于梁贵人能看清时事，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没说，她眸中透出一丝无奈与纠结，睫毛轻颤，在面上撒下一小片阴影，桑音给梁贵人斟茶，观察着梁贵人脸色，迟迟说道：“小主，还有一位。”
“谁？”梁贵人端起盖碗，睨了桑音一眼。
“云贵人，晋封为云婕妤。”
桑音埋着头，大气不敢出，她耳朵竖起，时刻留意着身边梁贵人的动静，直到好一会儿，桑音都没听见预想中梁贵人暴怒的声音，只听得梁贵人寒意森森，问了一句：“为什么？”
“奴婢不知，礼官大人并没有多说。”桑音噗通一声跪下，小心翼翼抬头打量云贵人，她面色平静，不喜不怒，让人一时半刻猜不透她心里的想法，但桑音太了解自家小主了，梁贵人面上古井不波，恰恰说明了她心里已经怒不可遏了。
只看梁贵人指尖泛白，便知她握住茶盏的手有多用力。
桑音胆颤心惊跪着，头深深低下，尽量不让梁贵人注意到自己。
梁贵人声音透出冷意，她瞪一眼地上的桑音道：“跪着做什么？我罚你了吗？”
“不是，是奴婢自己跪的，小主恕罪。”桑音闻言，赶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沾到的灰，脚步向前移动半分。
“云贵人、云婕妤。”梁贵人唇齿间咀嚼了两个不同称号，她眼睛一挑，带有几分厉色来：“短短半年多的功夫，就到了婕妤的位分，我真是小瞧了她。入宫前，母亲就说过，后宫的女人，不会是小角色，当时我还未将这句话放在心上，如今看来，是我轻敌了。”
“小主别介意，云婕妤此番晋封，一定是因为失了孩子的缘故。”桑音眨眨眼睛，轻声道。
“是吗？”梁贵人一记眼刀飞向桑音，桑音回神，后背冷汗争相冒出，大热的天她止不住一哆嗦，慌忙重新跪在地上道：“小主恕罪，奴婢失言，小主恕罪。”
她真该死，怎么能忘了云婕妤骤然小产是因为谁，桑音头顶着凛人的目光，慌张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她覆地的手细细密密一层汗，很快地上有了一个手掌印。
梁贵人这回没叫起，反而慢悠悠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眼神丝毫不吝啬的投向地上的桑音，桑音很好的给她提了醒，让她记起云婕妤小产是因为谁。
梁贵人嘴角勾起一抹摄人心魄的笑，眼里带着刺骨寒意，她将一双玉手翻来覆去，看了又看，想要看看上头沾染上了云贵人的血没有。
云婕妤小产那日，梁贵人清晰记得，自己是第一个冒雨到的云影殿，不顾身上裙衫皆湿。
她趁着云影殿宫女慌慌张张去通知别人，云婕妤身边乱成一团的时候，避开云婕妤身边的半夏、半秋，慌慌张张扯下了云婕妤帐帏下的一个香囊。
梁贵人唇边噙有一抹笑，那个香囊是她轻手制成的，特意让桑音留意了云婕妤殿中香囊的材质、布艺，甚至于香囊上鸳鸯戏水图案都记得一清二楚，连夜缝制出了一模一样的一个来，可不能落在别人手中了。
云婕妤不傻，知道百合香能助睡眠，但又怎么会全心全意信任别人，用着经过他人手的香囊呢。
可云婕妤还是百密一疏，当日，她不过是借着去探望云婕妤，制造了一点小意外，就能让桑音悄悄进入内殿，将香囊瞧了个清楚，否则哪里能去制出同样的香囊来呢。
香囊是一样，不假，但里头的囊心可不止百合这样简单了。
梁贵人撑头回想，那里面不止有能安神的百合，好像还放了能使有孕之人感到心烦意乱、头晕目眩的玉丁香以及能让人产生幻觉的醉人草，百合只是很好的掩盖了这两种香味而已，所以不出三日，云婕妤便小产了。
醉人草能无限放大人心底最恐惧见到的东西。
梁贵人深邃的黑瞳幽幽泛着寒意，她不由得猜想，云婕妤小产之前，一定是瞧见了那上吊而亡的狠戾之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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