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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空空荡荡，除了梁贵人，只剩云婕妤的棺椁相陪，她却不怕，似闲庭漫步，犹如身在御花园内。
梁贵人涂着朱砂色的丹蔻慢慢划过云婕妤棺盖，略带凄婉的声音响起：“姐姐，你可别怪我。”
忽然，她又莞尔一笑：“姐姐？你也当得起这一声姐姐。”梁贵人眸色狠厉，指甲刮过的声音突兀响起，“刺啦”一声，异常刺耳。
一滴血顺着梁贵人垂落的指尖滴落，方才一用力，竟然连指甲都断了，梁贵人面无表情看一眼，甩甩手。
小宫女急急忙忙跑了，打翻的瓦盆还倒扣在地上，梁贵人慢悠悠走近前用脚尖踢开了盆，拿了桌上剩余的符纸就着烛火点燃，一把丢进瓦盆，她蹲下身，稍稍拨弄了下，一张脸被火光掩盖。
“这云影殿从前热闹非凡，现今却冷冷清清，连你的下葬时间都得等到过了中秋再说，哦对了，忘记告诉你，这是圣上一口默许的。”梁贵人眉眼淡淡，脸上丝毫没有方才的狠戾，她抬眼环顾殿内一圈，嗤笑道：“云婕妤？还是叫你一声王淑人吧，否则，我总觉得被你强压一头。心里不舒服的很。”
“你也别怪我，你的孩子和你，都是我下得手，我也不怕你冤魂索命，做就是做了，我不觉得亏心，自然不怕你。你瞧瞧，你引以为傲的宠爱，孩子，在圣上眼里，是多么的一文不值，我也不怕你听见，你的孩子，一生下来圣上就做好了准备，是怎么也轮不到你亲自抚养的，你想母凭子贵？做梦呢。”梁贵人重重呼出一口气。
“我与你一同入宫，看着你一步步高升，有子，我心里针扎一样难受，我每天都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你一个小门小户出来的会过得比我好？为什么你瑟瑟缩缩却比我更得圣上宠爱？我的容貌、家世、性子，样样比你强，但我却要眼睁睁看着你一再晋封？这到底是为什么？”梁贵人紧紧皱眉，捏着符纸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良久，才松了半掌，任由符纸滑落，被火舌吞灭。
“你也不想想，我为什么要频频来看你，我是想巴结你？呵呵，你没这个资格。”梁贵人仰头，一脸傲气：“我不过是想看你失去一切罢了。”
外间风骤然呼啦啦的吹，吹起地上灰烬，梁贵人抬手挡住眼睛，她头微微侧开，嫌恶道：“行了，再心有不甘，你也死了！我敢来，就不怕你！”
说来也奇怪，方才还作乱的风即刻停了下来，殿内一时只剩梁贵人的呼吸声，她冷着一张脸掸掸身上的香灰，重复烧纸的动作：“我最先开始给你绣的荷包，里面确实装着百合，凝神静气，想必那几日你睡得很好吧？只是后来你自己换了荷包，很不巧，那荷包样式我也有，又很不巧，我那日假装崴脚，借此机会让我身边的宫女换了你的。这里头的东西就不单单有百合这么简单了。我想想，好像有玉丁香、醉人草，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
“要怪只能怪你自己，一个小小的不成影的消息，就把你吓成这样，难怪会保不住孩子。”梁贵人眼角沁出一滴泪，是被烟熏的：“你泉下有知，也应该清楚不只我一人想要害你吧。皇后？珍妃？你记得多去找找她们，我不过是别人的棋子罢了，和你一样。”
梁贵人言罢，起身点了三支香：“至于我下手对你？是你自己太软弱，面对皇后的羞辱，只会偷偷哭，我还能一如既往的开导你，你应该感谢我。我每次走，你不都开开心心的吗？不过，我是真没想到，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我说要是你死了，就能见到自己的孩子了；我说要是你死了，圣上就会厚待你家人；我还说，只要你佯装自尽，会有人来救你，到那时，圣上会愧疚于你的。我还教你用皇后送的云缎，这样，还能给自己出一口气。哪承想，你就这么实诚，死了，一了百了了。”
梁贵人失笑，摇摇头。
符纸烧完了，香也上了。梁贵人垂眸呆呆站了一会儿，半晌，漫不经心道：“我悄悄去看了那孩子牌位一眼，你放心，他终究是圣上亲子，日后不差没人供奉，你安心去。”
“至于我，我算是看清楚了，圣上是一个凉薄之人，他对宛贵嫔、莹充仪的宠爱不过是逢场作戏，你啊，陷得太深，从没真正懂得帝王的心。”
梁贵人喉头一动，突然噤了声，人都死了，她还说这么多，有何用？她何必去可怜别人，至少他人已经解脱，她却还要在这深宫蹉跎一生。
“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梁贵人低首抿唇，灿笑道：“记得九泉之下找你的孩子。”
夜色已深，梁贵人身影慢慢消失在黑暗里，一如来时。门外守着的小宫女噤若寒蝉，远远瞧着梁贵人远去，不禁艳羡道：“做妃嫔真好啊，穿得真好看，长得也好看。”，不像宫女，到了年纪就要出宫，劳作一生。
小宫女撇撇嘴，又哭丧着脸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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