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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动我就察觉了，挺着肚子耗了大半日，快去歇歇吧。”魏氏心下苦涩，却生生忍住，一把挥开念云递上前的手，搀扶起皇后，穿过云顶檀木回廊，珍珠幕帘，途径百鸟朝凤屏风，路过后妃请安的凤仪宫中殿，脚踏刻纹青瓷，兜兜转转回了皇后寝殿。
明黄色帷幔半垂而下，一层一层撩开，内殿格局逐渐清晰，皇后床榻掩映在鲛纱宝罗帐内，帐上遍绣银珠牡丹，榻上顶端一颗圆润夜明珠，似夜中圆月，熠熠生辉。
榻前换了凤缠龙纹镂空鼎香炉，只是如今里面未焚香，被闲置一旁。离床榻半丈远木雕牡丹花纹窗下，设立软榻，铺就一层软毛白虎皮，上头放置四五个鹅毛圆枕，顺带漆黑色方形四角案桌上放置冬日所需的手炉，以及半卷书册和芙蓉糕点一盘。
魏氏小心搀扶着皇后坐到软榻上，取了鹅毛软枕垫在皇后腰侧：“快坐下，沁芳，快给皇后娘娘来把脉。”
魏氏身侧跟着的丫头年岁不大，看上去不过双十年纪，但胜在老成，一双眼从进殿开始始终垂下，不曾抬眸过，先前皇后未曾有孕时，她跟着进宫来过两趟，是已，皇后对她并不陌生。
“娘娘恕罪。”沁芳淡漠着一张脸，跪在软榻前，给伸出手来的皇后把脉，皇后眼睛眯着，不动神色观察沁芳，听母亲说，此前助孕的方子也是这个丫头提了一嘴，才去寻来的，她到母亲身边已有五六年，母亲身子一直是她在照料，也算尽心尽力。
沁芳收回手：“回皇后娘娘，回夫人，皇后娘娘脉象强健，腹中胎儿一切安好。”
“是吗？”皇后凤眸微微一扫，稍稍整理下袖口道：“沁芳，本宫还未谢谢你，先前进宫两趟给本宫把脉，还有那个方子，都是你的功劳，你想要什么赏赐？不如今日自己开了口吧，本宫也好赏了给你。”
“奴婢是伺候夫人的，自然也是伺候娘娘的。奴婢别无所求。”沁芳不卑不亢，低着头说道。
皇后莞尔一笑，殷切关怀了几句：“也对，你跟在本宫母亲身边，本宫只让母亲多赏赐你就好了，对了，你家中可有其余亲人？要是有，母亲，让他们进太师府伺候吧，省得人家骨肉分离。”
魏氏隐晦看向皇后，轻轻摇摇头，随即笑道：“沁芳跟在我身边，你放心。她是孤儿。”
魏氏一句话，皇后眼眸深了深，浅笑道：“可怜见得，竟然是孤儿。”。孤儿也好，手里握着一条命，总比握着几条命来得轻松。
“不说别的。沁芳，我问你。”魏氏忽然刻意低头，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沁芳，缓慢将一句话分了三句来问道：“皇后娘娘的胎，你可知男女？”
沁芳眼睛快速眨了一下，注意到皇后头虽未动，眼角余光同样偏移到了她身上，而魏氏拽着帕子的手紧紧用力，仿佛下一刻沁芳嘴里吐出的话能平地惊雷一般重要。
“回夫人，奴婢虽懂药理，也可把脉，但辨别腹中胎儿男女，医术委实差了一星半点。”沁芳老实答道。
“意思是，皇后娘娘的胎你看不出咯？”魏氏眼里流露出一丝遗憾，松懈半分，叹口气道。
“母亲。”皇后凝神片刻，?然一笑道：“沁芳又不是正经医官出身，您别为难她了。”
魏氏虽然心里抓心挠肺般难受，但也不好强求沁芳看出个所以然来，所以魏氏哪怕再心急，也只能等着皇后足月生产那日了。
魏氏撇头，心里不禁丧气，却听得地上跪着的沁芳言道：“其实，奴婢只有六成把握。”
“什么？”魏氏来了精神，眼睛放光道：“六成把握？你快说说。”
“是，奴婢心里有六成把握。”沁芳抬头，直直看向皇后：“娘娘腹中的孩子，是皇子。”
殿内一瞬间安静了下来，魏氏好半天才回神，兴奋得抚掌叫好，拉着沁芳手不住夸赞她。
皇后呼吸颤颤，也长长舒了一口气，虽然王医官之前所言酸儿辣女，她心底有数但沁芳说六成把握，实打实让皇后面上笑容更平易近人了几分：“念云，赏。”
“是。”念云也高兴，嘴角扬起，急忙去取赏钱，不用皇后多说，也比平日赏人的钱数多了三成。
魏氏笑得合不拢嘴，心底万分庆幸今日带了沁芳进宫，否则，心里一颗石头不上不下的，磨人得很，再者，也好去和老爷说和，女儿怀得是皇子，不必再让庶女进宫了，若老爷坚持，哪怕申屠鹤没进宫的心思，她也要履行当家主母的权利，找人勒死了申屠鹤与秦姨娘。
魏氏乐呵呵的喝茶，转头又想起什么道：“沁芳啊，你跟着念云出去转转，我与皇后娘娘有话说。”
这是变相的赶人了，念云瞥一眼皇后，皇后没吭声，念云垂眸，笑道：“跟我来吧。”
沁芳微微一笑，给皇后福礼，跟着念云出去了，厚重殿门在二人身后缓缓关上。
殿内，魏氏眼神清明，下了软榻，走到皇后边上，殷殷切切拉了皇后手道：“四个月不到，你就要生产了，母亲心里实在担心你。”
女子生产，就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魏氏自己遭过罪，又怎么忍心女儿吃苦，但这是身为女子的责任，她忿忿又能如何？还不如早早替女儿打算起来。
十月怀胎的艰辛，皇后已经尝到了一半，她苦涩一笑，亲自取了帕子给魏氏拭泪：“女儿不怕的。”
“不可不早早打算啊。”魏氏拉下皇后手，郑重其事道：“寻常人家里，因后宅内院丧命的孩子只多不少，更何况宫里，你更要小心，你是皇后，底下妃嫔可是都憋着一股子劲儿要拉你下马，前不久，圣上又一下子加封了三位庶一品妃位，难保日后不会加封为贵妃，皇贵妃。”
“女儿知道。如今宫里，女儿之下，就是德妃了。”皇后面沉如水，黑漆漆的眼眸深不见底：“德妃也好，贵妃也罢，总归没有孩子是挣不到出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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