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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颜往手炉中添了一些燃烧殆尽的炭火，铜勺子拨了一些灰出来，直到手上有了暖意，才抵着寒风撩开帘子，进了内殿。殿内温暖如春，地龙烧得热热的，人在里面只着春日宫装就够了，朱颜悄声上前递了手炉给德妃：“娘娘，皇后娘娘母家挑选的稳婆已经进宫了。”
“这么早就进宫了？离皇后生产不是还有两个月吗？”德妃惊讶抬头，一面接过手炉，一面嘴角扯起一抹笑：“皇后娘娘这是不信任本宫啊。”
自皇后有孕以来，德妃掌管后宫事宜越发得心应手，皇后三番两次在请安时挑起这个话题，德妃充聋作哑，全当不知，这不，皇后连宫里稳婆都不敢用了。
朱颜立在一旁，皱了皱眉头：“其实也不早了，皇后娘娘的胎似乎不是很好。”
德妃横了朱颜一眼，声音冷了几分：“王医官怎么说？”
“王医官说了，皇后娘娘怀孕后期，急于进补，恐到时胎大难产，所以早早问了王医官有什么法子，王医官只说，只有催生一个法子，想来皇后娘娘是听进去了。”
“催生？”德妃凝眉道：“这都已经八个月了，七活八不活的，皇后是魔怔了不成？”
“其实也没到那地步，王医官悄悄告诉奴婢，只等过了八个月，九个月多一点即可。”朱颜摇摇头道。
“那岂不是正好赶上过年？”德妃讶然：“皇后究竟是个什么打算？”
“奴婢猜测着，皇后娘娘若在九个多月时生产，那等坐完月子，正正好过年。”朱颜低眉一瞬，压低了声音：“娘娘，王医官说，那药可以不用了。咱们是不是可以让念秋撤手了？”
德妃敛容，淡淡道：“火候到了就撤手吧，别让念秋露出马脚，被人抓住把柄，若到那时，本宫也保不住她，还有，王医官那边，父亲处理的如何了？”
“老爷已经安排了王医官的嫡子进入家中族学，直等着来年科考上岸呢，再不济，老爷也说了，能给王医官的嫡子安排京中外城都尉一职。娘娘放心。老爷是实实在在握住了王医官的命脉，不怕他临了反咬娘娘一口。”
“本宫又没有让王医官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本宫怕他做什么？”德妃嗤笑道：“咱们的皇后娘娘是做惯了高楼小姐，不懂得对于有心索取的人来说，心里想要的远远比真金白银来得实在，对了，本宫听说，皇后娘娘的庶妹，申屠鹤已经带着自己姨娘，远嫁出去了？”
“是。”朱颜笑道：“这位倒是活得通透，娘娘以前还在家中时，与这位太师府二小姐见过一面，您当时还说呢，不像是蠢笨之人，否则怎么能好好地在皇后娘娘以及太师夫人手底下讨生活。如今，她倒是真真正正脱离了太师府了。”
德妃莞尔一笑：“她要是嫡女，进宫做皇后的就是她了，若真有那时，本宫还得头疼该怎么对付她呢。”
“呵呵。”朱颜浅笑：“对了娘娘，司寝房问，这月的妃嫔记档还是您这边一份，皇后娘娘那一份吗？”
“这是自然，少了本宫这儿的，也不能少了皇后娘娘那的啊。”德妃柔和笑意里带了一丝玩味儿：“皇后娘娘不能侍寝，但宫中妃嫔都是替皇后娘娘服侍圣上，怎么着，也得告诉皇后娘娘，妃嫔们侍寝的如何吧？”
朱颜憋笑道：“是，奴婢这就告诉司寝房去，这月的记档快快给皇后娘娘送去。”
司寝房方公公收到朱颜消息，可谓是苦不能言，他摇着头道：“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这不是去凤仪宫找骂吗？”
方公公叹气，却还是老老实实整理齐了各宫妃侍寝单子，然后乘放进文盘内，思来想去，招招手找来了小太监：“本公公肚子不舒服，去，将这记档送去凤仪宫，就交给皇后娘娘身边的念云姑姑吧。”
“啊？”小太监哭丧着一张脸，怎么这差事轮到他头上了，哪次公公去凤仪宫，不是灰头土脸的出来，他们都瞧在眼里，如今，竟是要看自己笑话了。
小太监抱怨归抱怨，却还是捧着文盘去了凤仪宫，正巧碰上从里面出来的念秋。
“念秋姑姑，念秋姑姑。”
“怎么了？”念秋见是个面生的尖脸小太监，斜着看了一眼，搓着手快速走到宫门外边，问道：“你是哪个宫里的？”
“哎呦，念秋姑姑，奴才是司寝房的，是来送上个月记档的，您要不行行好，带进去给皇后娘娘看看吧？”小太监瞥一眼凤仪宫内，捂着嘴巴嘟囔道：“奴才实在是怕得紧。”
念秋垂眸一瞧，懂了。冷然接过文盘道：“你回去吧。”
“多谢姑姑，多谢姑姑。”小太监点头哈腰，护着自己耳朵回去了。
念秋瞄一眼盘内几张轻薄薄的纸，径直往殿内走去。
这些纸，不外乎是被皇后撕了，或者是丢进了炭盆，自从皇后娘娘肚子越来越大，脾气也是愈发难伺候，不仅是念秋，就连皇后身边的念云，也时不时被皇后摔了茶盏。
冷风似如刀尖，刮得人脸生疼。
念秋静悄悄进去，念冬正给皇后按摩，逐渐因怀孕浮肿的脚背就这样放在念冬腿上，一按一个坑，平日里穿得鞋也早已穿不上了。皇后为此发了一通脾气，连带着凤仪宫内的宫人大冷天跪了一早上，还是念在妃嫔请安，皇后才赦免了她们。
念秋自认为声音足够轻了，皇后却还是睁开眼，眼风扫过：“拿得是什么？”
念秋走近几步：“司寝房上个月的记档，娘娘，您要看吗？”
“拿来。”皇后手一扬，念秋急忙递上，又道：“娘娘，您早膳都没用几口，奴婢给您炖着血燕，没放其余吃食，给您拿来尝一口吧？”
“你一说，本宫真就觉得饿了。”皇后拿起文盘中几张纸，点点头道。
念秋眼眸一耷，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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