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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清瑶朝下睨一眼，随意说道：“宫里的花草都是你在打理，真是有心了。”
“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奴婢是花房宫人出身，这些东西就懂得多些，娘娘您有孕，看些红花绿叶的，指不定心情也好些，棉柳姐姐总说，您有孕辛苦，奴婢都记在心里。”香兰一双眼弯成柳叶，毕恭毕敬说道。
乐心笑着道：“你人是不是勤快，当值是不是用心，这些娘娘都是看在眼里的。这些花木长成这样，也有你一份功劳，娘娘既然有心夸你一句，你就更应该尽心尽职，不可懈怠。”
“奴婢知道了，多谢姑姑教导。”香兰俯身磕头。
冉清瑶眼神掠过她，转身慢慢走回内殿：“她来昭阳宫多久了？”
“香兰和雪荆两个是一同来了，那时候小主还是淑媛位分，算算时间，也不短了，差不多一年半了。”乐心掐着指尖粗略算算了日子：“娘娘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倒也没有，只是宫里人越来越多，有些宫人虽面熟，但我连她们叫什么都不知道。”冉清瑶呵笑道：“不过人再多，只要你们几个在我身边，我就放心。至于她人，安分守己比什么都重要。我如今身居高位，宫里除了皇后与德妃，就是我了，更何况，又是盛宠优渥。”
冉清瑶接下去的话意思明显，乐心回头望向依旧躬身打理的香兰，颔首道：“奴婢知道的，娘娘一直嘱咐内殿只许几人伺候，这些人也还算规矩，咱们昭阳宫的消息是一点都不会透露出去的，娘娘这点只管放心。若有人敢探听了消息送去他人处，奴婢，一定让她死个痛快。”
乐心眸光森森，语气中竟是充满肃杀之意，可冉清瑶不但没阻止，反而像是递刀给乐心的侩子手，又像是冷眼看耍些小把戏的孩子：“宫里，死人是很容易的。一剂毒药、一把匕首、一尺白绫，哪一样都死得痛快。但乐心，你知道宫里人最怕的是什么吗？”
“什么？”乐心蹙眉。
冉清瑶月眸回转，宛如蒙尘的宝珠散发璀璨的光芒，一下子吸引住乐心：“是生不如死。”
“你还记得莹昭仪吗？恐怕宫里最想死的就是她了，可偏偏，没人愿意给她个痛快，只是寻了一个最简单的方法，让她一辈子被禁锢在这四面高耸的围墙之内，吃得不如太监，穿得不如宫女，顶着曾经圣上妃嫔的名头，一辈子苦苦挣扎在这深宫，这，就是生不如死。”冉清瑶猝然笑了：“当然了，宫女太监么，若狠的下心，挖了眼睛，拔了舌头，对于她们来说，就是最大的痛苦了。”
这样暖的光，仍然让人身上感到寒津津的，似有若无的早春寒风，专门寻了骨头缝隙去钻，去躲藏，去剔骨。
乐心面色凝重，但还是重重点头，宫里，心软之人向来不能长命。
“哒哒哒。”
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冉清瑶驻足停下，身子侧过半边，眼角余光刮到灵心正从内外殿相连处而来，她呼吸急促，平缓过后，给冉清瑶请安：“娘娘，凝淑容带着梁容华来咱们宫里了。”
“现在？”乐心惊讶道：“这都快用午膳的时候了，她们来干什么？”
“奴婢瞧凝月容的神色不是很好，似乎是刚哭过一场，奴婢也不好多问。”灵心仔细回忆凝月容不多表露的神情道：“还是奉茶的时候偷偷问了一同前来的梁容华，梁容华说，本就打算一早来咱们宫里的，只是姝妃娘娘去了未央宫，才耽搁了一会儿，原本她也觉得凝月容不会来了，但凝月容呆坐了片刻，还是来了，梁容华怕她出事，所以跟着来了。”
“娘娘，请人进来吗？”灵心眨眨眼。
冉清瑶鬓边的花颜金步摇叮铃作响，人早已走出半丈远：“来都来了，请进来吧。”
“是。”
凝月容进来时，不自觉理了理簇新的宫装，这是前不久才制成的，因肚子太大，许多宫装都不合身子了，而司衣坊的宫人急于巴结她，连夜赶制了五六套新宫装送到未央宫。
今日，她选了云雁绣花青罗百合裙，云雾烟罗衫，外罩一件织锦镶毛斗篷，清一色都是芙蓉花色打底，上面绣有单簇不知名的粉白香蕊，更加衬出她面色不是甚佳，可凝月容顾不上这些了，她拎裙提脚进了内殿，身后跟着梁容华，她挺着硕大的肚子给冉清瑶行礼：“嫔妾给宸妃娘娘请安。”
冉清瑶目光落到对面人身上，朝乐心使了个眼色，乐心立马含笑上前：“小主快请起。”
乐心边扶着凝月容起身，边替她解下披风系带，又挪了楠木椅上前给凝月容与梁容华。
凝月容暗暗松了一口气，低眉向乐心道谢时，柔顺的面庞展露了半边，她局促般坐下，略显不好意思道：“宸妃娘娘，嫔妾原本一早打算来的，不想被宫中事儿耽搁了。没打扰到宸妃娘娘吧？”
有孕之人，应当是要比未有身孕时更丰腴些，就像冉清瑶，日日望着铜镜内粗了五六指的腰，也会怅然失神，可凝月容似乎只大了肚子，其余的，竟要比之前还瘦些，更别说眉宇间带有一股愁容。
冉清瑶蓦然想起灵心方才所言来，估摸着，凝月容也是有苦说不出罢了，她淡淡道：“既然有事耽搁了，也没什么关系，寻常日子再来便是。”
“可嫔妾，就想来娘娘这儿…来娘娘这儿避避。”凝月容脱口而出，却在半路硬生生截下了话头，眼睫微颤，声音隐隐有些哽咽，她尽量抚平自己颤抖的声音：“姝妃娘娘一早来了嫔妾宫中，嫔妾知道姝妃娘娘是来干什么的，但姝妃娘娘眼睛直勾勾盯着嫔妾肚子看，嫔妾实在是受不了了。温昭仪宫里嫔妾也躲了几次，但明蕊帝姬还小，又实在不好打扰。”
凝月容突然间跪到地上：“还请宸妃娘娘不要嫌弃嫔妾，嫔妾真的是无心之举。实在是…实在是没法子了，还请娘娘帮帮臣妾。”
冉清瑶没由来心底泛起一阵烦躁，她垂眸道：“乐心，扶凝月容起来，地上凉。”
“是。”乐心跨上前两步，扶着行动不便的凝月容坐回椅子上，甚至还贴心的取了一盏枫露给她：“小主请起，娘娘怎么会嫌弃小主呢，只是小主这样，怎么不先和德妃娘娘说说呢？”
“德妃娘娘与姝妃娘娘同在妃位。”凝月容捧着热热的枫露，心里稍稍安定一些，她觑一眼乐心道。
乐心与冉清瑶对视一眼，基本懂了凝月容这回来的用意，只是均沉默不语。
殿内一时安静下来，凝月容略略坐立不安，眼神飘忽向两边，梁容华堪称木桩子，坐着一动不动，只静静喝茶，而冉清瑶主仆二人，也许是装傻充愣，也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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