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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德妃豁然起身，甩下茶盏就往里走，茶盏咕噜噜滚了一圈，摔在了地上，碎瓷片溅了一地。
德妃奔走到内殿时，三四个宫女正按着凝淑容手脚，她面色潮红，眼睛半阖，只看得见眼白，整个人头与脚触及床榻，而中间高起，就像有一股力量凭空吊着她，她手脚不受控制的乱动，给正在施针的王医官造成了极大的困扰，王医官一遍一遍低吼着：“按住了按住了。不能松开，针断了就麻烦了。”
“王医官，怎么回事？”德妃扯开一个挡在面前的无用宫女，急促问道。
王医官或许正到紧要关头，他头也不抬，飞快给愈发挣扎的凝淑容施了几针，这几针刺中的穴道要比刚才的厉害很多，凝淑容僵硬抽搐的身子不再像一根直挺挺的木板条，而是软绵绵瘫软了下来，大口大口喘息。
王医官趁此，又刺了两针，才放下心来，叮嘱西夏道：“凝淑容的高热来得突然，你一定要实时注意，我先下去开几剂药，等等让人煎好给凝淑容服下，记得，少量多次。然后，让她们取了湿毛巾来，不停给凝淑容擦身，直到高热消退。快去。”
王医官说完，拿着棉帕子擦手，一双眼显得浑浊和疲惫不堪，他低声道：“德妃娘娘，请随微臣这边说话。”
德妃扫一眼四周，选了殿内偏僻角落，她踱步过去，王医官亦趋亦步，两人地上的影子渐渐拉长，直到昏暗的烛火到达不了，德妃才停住：“凝淑容这是这么了？有什么话你就直说。不许瞒着一字半句！”
凝淑容差点丢了性命，王医官就算想，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缓缓道：“按道理，凝淑容生产完后，根本没见着风，这突然的高热实在是不知为何而起，微臣也给凝淑容细细把脉过，脉象除了因高热而产生的紊乱，其余都好。微臣绞尽脑汁，也只能先给凝淑容除了高热，但这高热最怕晚上会反复而起，所以今夜，至关重要。”
“说重点。”德妃眼风一扫，凌厉气息让王医官不敢卖关子。
“微臣考虑了凝淑容的高热来源，除了想到是因受惊生产而起，还想到了别的一处。”王医官趁着德妃还有耐心，赶忙说完：“若有人暗地里给凝淑容下了高热的药，那也不是不可。”
外间已然是漆黑一片，呼啸骤起的风将德妃与王医官身后的窗格子拍的啪啪作响，德妃转身，伸手将窗子重重紧闭，半边脸隐晦在无光的黑夜中，她的声音愈发低沉：“王医官，若本宫将你的话说得再透彻一点，是否可以认定为，凝淑容是被人下毒了？可本宫得提醒你，说什么话，都要有证据，否则，本宫贸贸然将此事上禀给圣上，责任便是本宫的了。”
通过窗格子钻进的风扰乱了德妃的发丝，整理是整理不好了，德妃将三两根青丝在指腹缠绕了两圈，硬生生将她们从头皮上扯了下来，飘飘然任其落到了地上：“凝淑容今日是与温昭仪、宸妃、静月容一同赏花，之后出了岔子，送到里间生产，若说有人给凝淑容下了发高热的药，那只有在她生产时可以动手，可凝淑容生产到如今，接手的只有你王医官与她殿中的宫人，那王医官，你的证据又是什么呢？”
“这...”王医官被德妃逼得连连后退，风干的汗再一次席卷而来，这一回，连后背都湿了，他慌里慌张跪了下来：“微臣只是因这高热异于寻常，才产生了怀疑，多想了一些。若娘娘跟微臣要证据，还请娘娘恕罪，宽恕微臣多嘴。”
德妃冷哼一声，身子回旋，睥睨一眼王医官道：“今夜好好守着凝淑容与她的两个孩子，否则，有任何问题，怕是本宫也保不了你。至于你说的，药。本宫知道了。”
德妃身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于殿门处，她眸光瞥一眼生死未定的凝淑容，心底忽然有一个声音拼命叫嚣着告诉她，或许，她等待的时候，要来临了。
朱颜无声的上前扶住德妃：“娘娘，咱们回宫吧。”
出了未央宫，一股带有青草气味的风和潮湿味道迎面而来，仿佛是上等的丝柔锦缎，铺开，织就成一张巨大的网，将人笼罩住，置身于和煦的风里，徜徉在广阔天地间，无拘无束。
德妃耸立的双肩渐渐耷拉下来，她忍不住摇着手中团扇道：“下过雨了？”
“是，就在凝淑容发高热的时候，下了一会会雨。”朱颜一脚踩在水洼中，溅起一些水花，裙摆有些湿了，她眉头轻蹙道：“这雨，下得一点都不合时宜，早知道，奴婢就不听娘娘的话，让轿撵先回去了。”
“春雨贵如油，有什么不好的？”德妃唇边若有若无的笑意，彰显出她此刻心情不错，下过雨后，头顶月明星疏，朗朗的风吹开心头覆盖的阴郁。
德妃缓声道：“今日，宸妃受了惊吓，恐怕还未睡下，咱们去昭阳宫转转吧。”
“娘娘，圣上应该在吧？”
“圣上明日卯时就要起身，他舍不得惊醒宸妃的。”德妃似乎是了如指掌，扇柄敲了下朱颜额头道：“去就是了，本宫心里存了疑虑，想要问一问宸妃。”
朱颜无法，只得跟着德妃，还真让德妃说中了，这么晚了，才见帝王轿撵离开昭阳宫，德妃施施然一笑，主仆二人出现在乐心面前。
乐心讶然，欠身给德妃行了一个不怎么规矩的礼：“奴婢给德妃娘娘请安。德妃娘娘，我们娘娘正打算睡了，不知娘娘是有什么事儿吗？”
“宸妃下午受惊了，本宫趁着时辰还不算太晚，来看看宸妃。”德妃窥一眼乐心垂落的手道：“顺便，把未央宫内凝淑容的事儿跟宸妃说说。”
乐心眸光四散，良久道：“那德妃娘娘随奴婢来吧，我们娘娘方吃了药，和圣上说了一会儿话呢。”
“宸妃腹中的孩子怎么样？是喝保胎药吗？”德妃提了裙道。
乐心摇摇头：“不是，我们娘娘腹中孩子无事，只是下午回宫，或许是受了惊吓，身上有一点点发热，许医官开了小剂量的药，让我们娘娘喝。”
“发热。”德妃声音陡然高了一些，惊得乐心回眸：“是啊，许医官说大概是娘娘月份大了的缘故，今日又忧心焦虑，才会如此。”
德妃眉眼间皆是凝重，她不得不想到王医官所说“药”字，一个发热惊厥也就罢了，连宸妃也...
德妃不难确保此事是正常的，她当即说道：“趁着时间还早，你去让许医官来，在给你家娘娘看看。”
乐心拧眉：“德妃娘娘，许医官还在宫里呢。”
德妃觑一眼乐心，果断错身经过她，行色匆匆进了昭阳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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