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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周翔的奶奶？”
“我就是周翔！”范家安对白祁反复的质询愤怒起来：“我说的是我奶奶！”
“好好好。”白祁点点头：“你奶奶现在在哪里？”
“我不能告诉你们。”
白祁的暴脾气上来了：“你玩我是吧？”
“不不不，”范家安蜷缩在审讯室的椅子上，畏畏缩缩地说：“四年前，他们找到我，要我为他们做事，会给我很高的报酬，但是如果不答应，就杀了我奶奶。我本来就没工作，能得到一份高薪的工作也很乐意，但是也不能一直让我奶奶作为他们威胁我的把柄，所以在收到钱之后，我把奶奶藏起来了。虽然奶奶暂时没什么危险，但是我被你们抓了……我还是怕他们会找到我奶奶。”
白祁耐心地听完他的供述，说：“好，我们一个一个问题来。第一，你跟你奶奶有联系吗？”
“不敢直接联系。”
“那你怎么确定你奶奶还安全地活着呢？”
“每隔一段时间，我会买礼物给她，当然是借着给客户送礼的名义，同时送很多相同的礼物给客户，其中一份是送到奶奶家的，只要家里有人，就不会拒收，礼物一直能够签收，我从物流信息可以看到……我就是这样确定的。”
白祁腹诽：看着是个粗人，心思倒是挺细。
“第二个问题，‘他们’是谁？”
“我不知道，他们是电话跟我联系的，是个男人的声音，会提前一天把执行任务的地点和行动方式告诉我，我按着他说的去执行就好了。”
白祁要了电话记录，苏金三秒钟就回复：“境外号码，无法锁定身份信息。”
范家安期期艾艾地问：“你们能保证我奶奶的安全吗？”
“我们不知道你奶奶在哪里，”白祁实话实说：“无法保证。”
范家安突然站起来，怒气直冲脑门：“你们是吃干饭的吗！连一个老太太的安全都保证不了！”
观察室的杨陌问苏金：“能查到任何范家安跟周翔奶奶之间的线索吗？”
苏金盯着屏幕操作，摇摇头：“他刚刚说的关于寄快递的事情是事实，其中有一个收件地址是重复的，我查询了这个地址的户主，两年前这家人移民国外，家里的房子由邻居打理，快递应该也是邻居代收。所以没有人质疑快递的问题。但是四年前他是怎么把奶奶藏起来的这件事，查不到任何信息。”
“其实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奶奶在哪里。”杨陌的声音不重，但是所有人都听到了。
“你是说他在说谎？”
“不，他确实认为自己是周翔，但是因为他的记忆太模糊，楚然给他灌输的概念只是他是周翔，他有一个奶奶，跟奶奶关系很好，但是关于奶奶这个人的具象信息，他的脑子里并没有。”
“那……我们怎么办？”白祁有点不知所措。
“直接告诉他，他是范家安，没有奶奶。”
不知道为什么，苏金觉得杨队自从失明以后，变得冷厉了很多，不似从前柔和了。
范家安听完白祁的话，整个人像电脑宕机了一样呆滞了足有一分钟，眼神里的光都涣散了，他在重塑自己的世界。神情是呆滞的，嘴上却无意识地说着：“你胡说，我就是周翔，我是周翔，我是周翔，我有一个奶奶……”
白祁换了个问法：“你能形容出你奶奶的样子吗？清晰一些，头发长还是短，眼睛大还是小，皮肤黑还是白，年龄多大，有什么特征？”
范家安被这个问题彻底击垮了，他很努力地想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奶奶”这个人在他的记忆中已经模糊到连头发是长还是短都辨不清，他猛地站起身，然后又跌坐在座位上。
“且让他冷静冷静吧，这个精神状态，也问不出什么了。”白祁说。
杨陌点点头。
苏金关掉审讯室的画面，犹豫地问：“故岛那边的监控信号已经被接入了，杨队，要切入吗？”
“我们看到的是桑吉的会所还是故岛特派处的监控？”
“都可以。”
“切到桑吉会所中的监控。”
苏金攥了攥拳头，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切到了桑吉会所中所有的监控。
自从与杨陌分开后，柏花花的手机就失去了联系，沈鑫给她换了全新的电子设备，从前的手机不知去处。但是这一次，苏金竟然从故岛上定位到了柏花花的手机信号。这也是分开后杨陌第一次直观地接触到柏花花的信息。
桑吉的会所鱼龙混杂，监控也无处不在，但是要找到柏花花并不难，很快苏金就找到了柏花花，她跟楚然和桑吉在一间会客室。
“你把画面叙述给我听。”杨陌说。
苏金抿了抿嘴唇，“好的。”
柏花花一直谨慎地跟桑吉保持着距离，桑吉在跟楚然打情骂俏，过了一会儿，楚然起身留下了包在房间，可能是去卫生间。
这些都是苏金叙述给杨陌的，他手指不停敲打着键盘，试图将画面放的更清晰一些，然后把画面内容陈述出来。
杨陌一直站着，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的情绪一向隐藏得很好，失明以后更是连唯一容易暴露情绪的眼神都隐匿起来。只是在看不见的地方，他的手指捏在桌子下面，由白泛青。
苏金忽然住了口。
“现在怎么样？他们出去了？”杨陌问。
苏金用力地吞咽了一下，被杨陌捕捉到了喉咙的“咕咚”声。
“苏金，”他问：“出什么事了？”
苏金的手指也停了下来，办公室的气氛像杨陌的眼前一样令人窒息。
“回答我。”杨陌的语气更冷硬了一些，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苏金不忍回头去看失明的杨陌，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屏幕，他想编造一个好一点的画面给杨陌讲述，可是他实在不会说谎，正在挣扎的时候，白祁进来了。
“老白？”杨陌偏了偏头，他听出了白祁的脚步。
苏金仿佛看到救命稻草一样，急迫地看着白祁。
白祁看到视频，也愣住了。
“桑吉……正……揪着柏花花的头发，把她按在地上……”
白祁的心凉了半截，这孩子也太不会说话了，这么白描地告诉人家你女朋友正在被人欺负，这不是缺心眼吗？
杨陌捏着桌子边缘的手放到了桌子上，攥成了拳头。
他看不见，但桑吉是什么人他知道。他想象着，自己的下属和同事要在这里目睹自己的女友被人凌辱，这个想法的冲击几乎要了他的命，如果真的发生了，那么这一次，对柏花花的愧疚会把他打垮，他跌进了黑暗，就再也起不来了。
“啊这……”苏金发出一声惊呼。
“怎么了？”
杨陌的声音并不高，但是却有一种嗓子喊劈了音节的错位感，混沌又干涩，苏金看着视频，听着杨陌的声音，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被凌迟，他抓住了自己头发，无助地看向白祁：“白哥，你来转述吧，我受不了了。”
他只是个技术岗，说白了是个程序员，到底为什么要让他执行这么艰难的任务啊！
白祁的手放在杨陌的肩膀上，很重地捏着：“小花儿，她掏出了一根很尖锐的金属物品，像是一把小刀，抵在了桑吉脖子上。”
白祁作为一个钢铁直男，根本不知道修眉刀是什么东西，但他的叙述让杨陌明白了，柏花花拿着的是修眉刀，就是楚然戳瞎了他的眼睛的那个东西。
“桑吉不敢动了，小花儿的手稍微一用力，就能割开他的喉管。”
柏花花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她要杀人了，这一下手，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面对这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她应该下手的，可是她紧张得发抖，她没有杀过人，杀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故岛上的派出特工还没到吗？”杨陌问。
“按理说应该到了，大概是还没有找到这个房间。”
杨陌的心里一团乱麻，事情的走向不可预知，柏花花没有被桑吉欺负，这令他松了一口气，但是这样僵持了许久，桑吉明显已经放弃了侵犯的意图，如果柏花花越想越气真的杀了他，是不是正当防卫就不好判定了。
何况，是不是正当防卫暂且不谈，杀人，是一件对自己很残忍的事情，他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尽管是嫌疑人拒捕还反抗的情况，他那一枪开完，整个人也像被击碎一样，那种生命从自己眼前流逝的体会，是对心灵的一种重击，他很久才从杀人的阴影中走出来，他不忍看到柏花花也走上这条路。
一但杀了人，心里就会有些东西失去了，永远找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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