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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高大的男子身影，无声穿过寂冷的街道，倏忽间已来到仲奎一府邸前，伸手触动门前禁制后，便静待。
三息之后，阖闭的门主动打开。
男子沉敛气息，迈步而进。
没有主动迎客的仲奎一，坐在客厅小桌前，倒了两杯茶，一杯放到对面的客位，一杯端到唇边喝了一口，才懒懒地问道──
“什么样的事让端木大族长纡尊降贵地在这种时候，特地跑到我家来？”好稀客呀！
据他所知，因为阴家闹出来的事，有些中等家族想冒头，各大家族之间正忙着重新拉拢势力，每个家族族长都很忙呀。
“小玖呢？”端木如嵩也没客气，直接问。
“我怎么知道？”仲奎一回给他一个无辜的表情。
“北御前离开了，你是小玖在家族以外最熟的人，她还是你的师妹。”不问你问谁？
仲奎一讶异了下。
但想到那两兄弟，端木大族长会知道这件事，也就不奇怪了。
“就算是师兄妹，她也没有事事向我报告的义务啊。”但说到这一点，仲奎一就更无辜了。
你一个身为人家亲亲祖父的人都不知道自家亲亲孙女的去处，还好意思理直气壮跑到别人家要人？
“仲奎一，我对小玖没有恶意。”端木如嵩也知道他的指责有点没道理，所以语气先退一步。
仲奎一看他一眼，考虑了一下，才又开口──
“你找她做什么？”
端木如嵩看着仲奎一，沉默了一下，似乎在判断什么。
“看来，你不会告诉我小玖的去向。”
仲奎一耸耸肩。
“不是我不肯说，而是小玖并没有想回端木家族。你既然知道她是我的小师妹，就该知道，比起你……我当然是更听我家小师妹的。”
“她是我的孙女。”亲的！
“她是我师父的小徒弟。”亲自收的！
而且她是阿北一手亲自养着教着照顾长大的！
比起阿北和师父，你一个为了家族而把亲孙女放逐出帝都的亲祖父，简直比后爹还后爹。
端木如嵩看着他，眼神隐隐发出威势……
“你能对我保证，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会站在与小玖同一方的立场吗？”
仲奎一挑眉，眼神直直回视他，表情连一点动容都没有，就在无形之中，卸去那种威势。
“她是我的小师妹。”
师父教则：他家师父门下，就没有师门不同心这种事。
更何况小玖不但是他的师妹，还是师父特别交代要顾好的小师妹，又是阿北教养的小孩。
会不会跟小玖站在同一边的立场，这种问题连问都不用问得好吗？
跟他比起来，仲奎一觉得自己优秀好几个等级，他这个亲亲祖父，真的很像假的。
端木如嵩没有理会他眼神表示出来的意思，只是听到这句话后就松下充满威胁的眼神，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才说道──
“小玖用来对付阴月华的那一招，是『咒』，对吧？”
“我不知道。”无辜。
“你不知道?!”不信。
“我是真的不太清楚。”这真的很为难仲奎一呀，他只看过，又没有研究过。“大概是，也可能不是。”
端木如嵩：“……”除了面对北御前与其师父，仲奎一果然如传言里的一样，难缠、难沟通、不爽快、敷衍！
仲奎一才想大喊冤枉咧。
小玖又没有特别告诉他，他哪会知道？
当然，因为看过小玖为阿北治伤，所以大概猜到是什么。但是，“猜到”跟“知道”还是不一样的啊。
他说话一向诚实。
没把握、不确定的事，当然不能乱答啊。
所以，他真是一个正直的人。
仲奎一非常自我肯定。
端木如嵩完全感觉不到任何正直的美好，只觉得沟通真是异常艰难。要不是不想引起别人注意，端木如嵩很想揍人的。
大概揍一揍，仲奎一就会好好和他说话了。
“我对小玖没有恶意。”她是他的孙女，也是他最看重的小儿子现今唯一的骨血，他怎么会不疼爱？
“但是我也看不出，你对小玖有什么好意。”大概觉得自己快把人家惹毛了，仲奎一考虑了一下，就不故意绕圈子了。
绝对不是因为怕被揍。
真打起来，谁揍谁还不知道呢。
只不过现在这种时候揍来揍去，没必要而已。
而且，他还有事，不想跟个老头子耗太久。
“身为族长，我有守护家族的义务，但是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小玖，或是不管她。”
即使在确定她神智痴傻的时候，他也没有想过就此放弃她。
只是当时在各种势力的目光都关注的帝都，小玖再留下并不是一件好事，又有北御前坚持，所以他放任北御前将小玖带走。
“那端木定灼的事呢？”
端木如嵩握杯的手一紧。
“我猜到定灼会出状况，却没想到他会对小玖出手。”这是他的疏忽。
没想到定灼对小儿子天赋的不满，会累积到他对付自己的侄女。
再加上阴月华对小儿子的爱求不得，就变成小玖的危机。
为此，他放弃继续冲击神阶，提早出关。
结果还是晚了。
“更没想到的是，最后救了你这些家族的人，就是当初人人都看不起的小玖。”仲奎一帮他说完。
人生最快乐莫过于看到别人被打脸呀！
这阵子虽然忙得让仲奎一很哀怨，但看到这些“前辈”、“高手”们每次想到小玖、谈到小玖时纠结的表情……
他可以多吃三碗饭，真的。
莫欺少年穷啊！
小看他家小师妹，会很快受报应的。
端木如嵩：“……”
他完全不想看这张小人得志的脸！
不过该声明还是要声明──
“小玖是我的孙女。”你们，不过是师兄妹的关系。记住，是师、兄、妹，而已。
别太嚣张了啊！会有报应的。
“没说不是。”仲奎一自认很大度量，不计较让别人自我满足一下。
毕竟现实已经如此苦情，再不让个当祖父的人有点自我安慰，他怕会看到一个泪流满面的端木老族长……
那画面太惊悚，仲奎一完全不想看。
“罢了。”端木如嵩放开已经空了的茶杯，站了起来，“我不知道你对小玖用的东西知道多少，但是如果你见到小玖，一定要帮我转告她一件事：提防权杖的拥有者。”
“权杖的拥有者？”仲奎一微愣。
“现在不明白也没关系，只提醒她，要她千万记得：遇到权杖的拥有者，一定要小心。”慎重地说完，端木如嵩身形一动，就听见大门开了又关的声音，他人已经消失。
仲奎一连叫住他都来不及。
这么大晚上的跑来和他夜会……呸呸，用词错误！什么夜会，是“找他”、“找”他，就为了说这句话?!
仲奎一坚持用词要正确，拒绝和一个年纪比他大的男人偷偷进行任何私人会面，太有损身价了。不过……
“权杖的拥有者？”
那根失踪的权杖，的确很古怪。
怎么会阴月华人死了，她一直拿在手上的权杖却不见踪影？
他记得，当时并没有人接近那里，但是阴星宇为她收葬的时候，确实不见权杖，就连她的随身储物戒指都没见到。
应该没有人可以在天魂大陆那么多高手的眼下，直接把权杖拿走却没被人发现吧？
当时众人认为，先处理阴家联军与肃清各家隐藏的反逆族人比较重要，但现在想想，这件事也很不对劲。
仲奎一轻啧了声，觉得阴月华果然是个麻烦的女人，人都死了还让别人不得安宁！
想起阴月华对小玖的不怀好意，看来他得提早拨时间去找他家的小师妹，聊一聊未来的人生。
◆
同样的深夜，中州以东的一处边缘小镇。
有一行人身穿黑色衣袍、头戴黑色衣帽，在夜色下，乘着兽车以极快的速度来到这里。
在小镇外，他们停下兽车，藏身不起眼的树林中，只有为首的几个人下了车，低调地进入一处不起眼民房。
一直在里头等候的两人看见来人，立刻起身，然后行礼──
“恭迎父亲。”
“不用多礼。”为首的男人走到他们面前，看着自己一双儿女，拍了拍他们的肩。
女儿看了看父亲身后，不解地问──
“父亲，母亲呢？”
“她……永远都不会来了。”他低声回道。
永远、不会来?!
看着父亲的表情，两人神情一震，蓦然明白了，张着口，只觉得喉间一阵哽意，说不出话。
他伸出手，一手一个，抱住自己一双儿女。
“我们会为她报仇的。”
“……嗯。”两人低低应了。
“休息吧，明天一早，我们就启程。”回去，属于他们的地方。
“父亲，中州，就这么放弃吗？”儿子问道。
“目前时机不宜，而且兽潮在即，我们必须先回去。”
儿子点点头，明白了。
“父亲，是……谁？”抹掉泪意，女儿这才问道。
“三大家族、皇室、公会……都有份，而真正动手的人，是端木玖。”一个连他都不敢相信的名字。
不是任何家族的知名魂师、武师，也不是任何一个家族的高手，而是他从来没放在眼里的小辈。
谁都不会想到，一个传闻中的傻子、废材，现年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竟然能战杀一名神魂师。
儿子抬起头，与父亲对视一眼。
此仇，必报。
端、木、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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