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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此时所在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白鹰军事医院顶层,他爸那间带有机械治疗仪的办公室。他左手边是他人事不省的亲爸爸邵敦,右手边是同样人事不省的顶头上司楚斯,面前是弯腰查看仪器的杨先生,背后是办公室大门。
杨先生扔给他的最后一句话是:“出去。”
语气和快滚没什么区别。
邵珩心说老头子扣在你手里,我他妈能滚吗?当然不能!
于是他硬着头皮倔强地留在了这里,憋了半天,最后说了一句:“我见过一次我爸调试仪器,没准我能帮上点忙,是吧?”
在得知老头子还需要5个小时才能醒后,这位看起来非常赶时间的杨先生终于耗尽了最后一点耐心,决定自己上。他轰鸡崽子一样把那两位专业医生轰到了地下的调控室,让他们在下面盯着。
原本邵珩也在其列,不过在杨先生要把医疗舱带回顶层后,他立刻改了主意死乞白赖地跟了上来,然后被漠然无视到了现在。
“我真会一点儿。”邵珩又补了一句。
萨厄·杨终于转头瞥了他一眼,而后朝旁边侧了身,盯着他的眼睛道:“你来。”
这两个字说得很沉,怎么听怎么觉得还有半句威胁没出口。
邵珩咳了一声,点点头走到仪器边,抬手悬空对着仪器比划了两下,又突然放下捏了捏手指,“等下,我有点……”
话还没说完,杨先生吃人的眼神就扫过来了,邵珩立刻干笑一声道:“好了,现在好了。”
这个仪器的初步调试跟机械之类的倒是关系不大,更多的是药剂量、探触针深入程度等等零碎的设定,这些七七八八加在一起一共有七十多个调试键,虽然有一半的调试键不需要动,默认位置就是最合适的地方,但是还有一半每次都需要重新来一遍。
安全部队出身的人,别的不说,观察力和记忆力绝对远优于一般人,邵珩倒是没有说大话,虽然他只看过一次邵老爷子调试这个仪器,但每个步骤都记得清清楚楚。
原本只是职业病导致的,没想到还有派得上用场的一天。
他凭借着记忆完成了初步调试,连接的全息面板顿时跳了出来,出现了楚斯的人体脉络模拟,错综复杂的血管脉络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异常难办,静脉动脉神经网等等被标注成了不同的颜色,层层叠加。从左侧肩部开始一直到腿部外侧的这一段则显示为灰色。
“我的天,居然……”邵珩也是第一次看见楚斯实际的机械覆盖面,“这岂不是半边身体都被毁损了?我一直以为只是手臂什么的,感觉他左手捏起来比右手略硬一点。”
萨厄·杨阴沉沉地看了他一眼,显然“毁损程度”这个话题让他的心情变得异常糟糕。
邵珩识相地就此揭过,不再多问,立刻换了个话题,他用手指隔空在全息屏幕上画了一下,“初步调试弄完了,接下来就是重头,最麻烦的部分,首先得排查整个机械体内部亿万埃米级元件的故障问题。听我爸说过,这一块全灰,代表身体对机械体的排异反应非常严重,在排异和适应的过程中,两方对抗的结果就是身体也有一部分损伤,机械体也有一部分损伤,所以排查是第一步,还是最简单的一步,接着……”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一会儿,把前前后后六七个步骤全都解释了一遍,但他毕竟不是专业医生,就连非机械治疗领域的医生都搞不定的东西,怎么可能被他这三五分钟的解说就剖析清楚。
就算他表达能力出众,萨厄·杨领悟能力非凡,以100%的转化率全部消化了所有内容,但只要动起手来,生疏和外行就会尽显无疑,除非有个人手把手地在旁边同步做参照……
参照?
萨厄·杨盯着仪器看了几秒,突然起身打开了邵老爷子桌上的光脑。
“你干什么?”邵珩吓一跳。
“找东西。”也许是因为他刚才算是帮了个忙,也许是因为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萨厄·杨这次没再无视他的问话,简单答了一句。
叮——身份验证
不出意外,工作用的光脑不可能随随便便让外人用。
萨厄·杨却根本不把这当回事,他把休息许久的天眼跟光脑进行智能对接,而后把旁边摸不着头脑的邵珩招了过来,拽着他对着光脑刷了个脸。
在数据还在解析的过程中,利用天眼一方面给光脑的数据解析捣乱散播即时病毒,另一方面把邵珩的面部数据直接往后拉了七十年,再稍作微调。
叮——
光脑的进度条终于跑到了头,身份验证显示,相符度78%。
中了毒的光脑下限直接从跳楼般蹦到了50%,邵珩这个78%显然远远超过半数,光脑大手一挥:“通过
邵珩:“……”还他妈能这么玩儿?!
“你怎么不干脆降到0呢,这样你自己刷个脸都能过。”邵珩忍不住吐槽道。
萨厄·杨,半垂着的眼皮一直盯着屏幕:“防御级数太高。”
邵珩:“……”这是讽刺吧?
叮——
这次变成了天眼的声音:“成功入侵监控数据库,开始搜寻目标。”
光脑屏幕切换到了整个白鹰军事医院的监控数据库,无数被拍下来的场景以及场景中的人飞速切换,蓝色的目标框一直在屏幕中摇摆不定四处乱跳了他一回,“你出去呆着,这抢时间呢!”
他说着又指了指楚斯,问萨厄·杨:“倒计时清零多久了?”
萨厄·杨沉默了片刻,道:“三个小时又七分钟。”
“还好还好。”邵老爷子松了一口气,“来得及,你……你要实在不放心,就在旁边看着,总行了吧?我勉为其难给你破一次例,你不躺治疗舱也行,把接线贴上,聊胜于无。”
邵老爷子刚从治疗舱里出来,除了刚吸进冷气咳了一会儿,气色非常好。他接过萨厄·杨手里的工具后,便低头忙活起来,动作确实熟练得多。
萨厄·杨走到治疗舱边,斜倚着显示仪站着,把那些零零碎碎的外接治疗端往自己身上贴,动作懒散又敷衍。他甚至都没有看一下位置和顺序有没有弄错,目光始终落在楚斯那边。
邵老爷子的手法干脆利落,中间的衔接甚至连停顿都没有,像是做了太多次这样的事情,对于每一样都形成了肌肉记忆和条件反射,熟练得就像是长在身体里了。
这样的治疗又持续了两个半小时,在最后收尾时,一直没打过停顿的邵老爷子突然愣了一下,抬着手站在原地停了好一会儿,那模样,就好像突然记不起来下一步该是什么了。
“怎么了?”萨厄·杨绷直了身体,盯着邵老爷子的脸色看了一会儿。
邵老爷子转头看了他一眼,摇了一下头,接着又摆了摆手道:“没事,没事……不影响。”
他悬空了一会儿的手,终于还是落到了跟楚斯体内机械同步的全息模型上,怕萨厄·杨担心,又安抚似的解释了一句:“突然忘了一点事情,不过换另一种方式也是一样的。”
尽管这么说,萨厄·杨还是拔了身上的各种治疗端,走到了邵老爷子身边。这时候邵老爷子的手已经从全息模型脑后的位置移了出来,显然已经解决了,他对于萨厄·杨的不放心有些无奈,一边收着最后几样一边道:“快了,把这个和……这个阖上就……”
随着咔哒咔哒好几声轻响,邵老爷子道:“这就行了!”
萨厄·杨看了眼依然毫无生气的楚斯:“确定?可——”
“确定!没醒是正常的,谁心跳没了好几个小时也不可能说睁眼就睁眼,想什么呢?”邵老爷子当年在医院里没少数落楚斯,这会儿碰上萨厄·杨同样也没变得温和
他收好工具,又颇为糟心地看了眼萨厄·杨的脸,转身去开了门,冲外头的人道:“进来,把这俩给我弄走,看到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的人我就一肚子气!”
邵珩几乎是扑进来的,“好了?长官醒了没?爸你怎么样?”
“我不怎么样,小楚挺好。”邵老爷子摆了摆手道,“旁边就有休息室,把他俩先弄过去歇一会,小楚过会儿应该就能醒了。你……我在这里坐会儿,你把他俩安顿好过来,我问点事情。”
休息间其实是原本一间特护病房改的,专供那些几十个小时连轴转的医生过来睡一会儿,床边还有一架营养机,用于紧急补充一些能量,让那些过度疲劳的医生得以充分的恢复。
邵珩头顶老爷子圣旨,理直气壮地把硬扛着的杨先生轰上了床,反正那床足够大,平日里忙起来挤上四个医生都不成问题,躺两个人更是绰绰有余。
他看了眼杨先生的脸色,想了想还是把营养机拽过来,把带自动注射装置的腕带扣在了对方手腕上,丢下一句:“我去找老爷子。”便忙不迭跑了。
房间里开的是自然光模式,不过分亮也不会暗得太过空寂。萨厄·杨动了动手腕,有些不太耐烦地啧了一声,不过最终还是没有把那腕带解开。
他很疲惫,非常疲惫,之前情急之下的某些行为让他有些过分透支,大概只要闭上眼,就能立刻睡过去。
但是他却始终维持着一丝清醒。
******
楚斯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内容很乱,包含着从小到大的许多事,活像是临终前回顾了一下平生,只是他梦里的平生跟他真正生活的肯定不一样。
随便拎一段出来都很荒唐……
比如,他居然梦见自己站在疗养院某一棵大树的高枝上,伸手去够什么东西,结果地面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震了一下,他脚下一滑直直往地上落。
只是还没落到地,背后就先撞到了一个人胸口,接着少年时期萨厄·杨的声音就在耳边响了起来:“我接住你了。”
少年时期的萨厄·杨大概得生吞一桶耗子药,才会做出这种事情。
因为太过离奇的缘故,楚斯就被那一句话给惊醒了。
他感觉自己先是猛地从梦中抽离,然后意识才慢慢和现实接轨,耳边渐渐有了一点声音,全身的知觉也在慢慢复苏,眼睛还没能睁开,他就试着弯了一下手指。
这刚一动,他就感觉旁边有什么人转过身来,以一种拥抱的姿势将他压住了。
楚斯还没睁眼,便蹙着眉头动了动嘴唇,低声道:“萨厄?”
“嗯……”沉沉的声音贴着他耳边响起,他能感觉到萨厄·杨的下巴在他肩窝里压着,有点微微地硌人,但并不令人难受。
“你太重了。”楚斯依然没睁眼,像是半梦半醒地抱怨,被压住的手指又挣动了一下,“你先让开点。”
萨厄·杨笑了一声,含含混混地道:“不,我太困了……”
话刚说完没几秒,萨厄·杨的呼吸就变得长而均匀起来,居然真的就这么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自己立的flag,跪着也要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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