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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样,汉大人,我们都是忠心耿……阿嚏~”
突如其来的喷嚏打断了二五仔的效忠,他抹掉唇上的清涕,双手抓着衣角,脸上挤出夸张的笑容,解释道:
“大人,定是有鬼祟之人不愿见得您收拢顺利,这才背后谩骂,故而显灵于此。”
残余随着嘴巴开合而摇晃,垂下晶莹的液体,眼看就要滴进那因为笑而咧得大大的嘴里。
“……先把那擦了。”
面对这番变化,纵使面不改色如李陵之俦也破了功,丢过一块罩袍上扯下的碎布,冷声道:
“再让我瞧见一回,你就别做梦去南边了,本司马不要这等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蠢物。”
“司马,晓得,晓得。”
二五仔趁势换了对李陵的称呼,并咧开嘴,露出了开心的笑容,那嘴边的残余自然也就愈发“岌岌可危”起来。
“你……”
“这就擦,这就擦,啪嗒。”
赶在李陵怒斥出声之前,二五仔拿起丢来的碎布,也不管上面是否沾着血、浸着汗,对着嘴巴就是使劲一抹。
在抹掉残余后,二五仔用双手捧着破布,表情浮夸地喊道:
“不愧是汉大人所赐的宝物,就是不一般,轻轻一擦,那赃物就……”
“刷。”
一抹寒光闪过,那粗粗扎成的“发髻”凭空消失一截,其余散落下来,露出了发量愈发稀少的顶瓜皮。
“!”
二五仔只觉脑门一凉,下意识地伸手往头上摸去,“发髻”已然消失不见,随手一摸便抓下了一大把碎发。
“不,我的头发,我好不容易才攒齐来的发髻。”
看着手中的这些东西,脸色登时一僵,嘴里发出痛苦哀嚎。
“刷。”
寒芒再闪,一把随手夺来的刀尖戳在眼前,再也耐不住这名亮明旗号,新入伙归义胡的李陵,冷冷地威胁道:
“你再敢说一句旁的废话,下一刀落的就不是头发了,乃公很乐意在战前杀个胡蛮子来祭旗,刷。”
说到最后的“祭旗”,戳在眼前的刀尖又往前抵了抵,毫不留情地划破表皮,流下了丝丝血迹。
“咕噜。”
刀锋抵在脖前,生死威胁扑面而来,二五仔那颗因为拍马丢失的脑子又重新找了回来。
他小心地吞咽口水,感受着脖颈皮肤接触的锋芒,一改方才的谄媚,语速极快地说道:
“好叫将军知晓,这胡王一败二败,兵士一损再损,营里对他不忿的大有人在,将军招揽这三四百人(扭头看,十之一二罢了。”
“刷,你们有多少人?”
杀人的刀尖向后缩了缩,不善的语气也有所缓和。
“八百不,一千,比一千还要多。我来的时候是一千,这段时间一定还有人加入。”
数字一连变了两次,本打定主意要吃独食的二五仔此刻却在努力夸大着自己身后的力量,想来是被那一刀吓住,不再敢起别的心思了。
二五仔(涨红了脸):什什么吓住,你胡说。我这明明是假借声势,实则吃两头!
紫轩(吐槽):两面三刀的骑墙派都能说的这么大声,你这个名号还真是起的贴切。
“一千人……本司马没记错的话,你们这个小山头应该没起多久吧?”
李陵起初惊讶于人员的数量(凭什么是我的三倍?)但很快,这份惊讶就变成了接二连三的疑惑:
“你们这小半天是怎么拉这么多人,又是怎么养得起的?
“最后,你们汇聚这么多人就不怕被发现吗?”
“……”
听到这问出的三个问题,又抬头看向双眼略显迷茫的李陵,油嘴滑舌的二五仔突然想起了那些还没有解放前,被人当作牛马来驱使,麻木不堪的同袍,心中沉甸甸的,竟不知该说些好。
“这汉大人简直比统领还要不识人心,居然会问怎么招揽人……
“嘿,这底层的家伙们,不都是过一天是一天,有肉有活干就肯卖命吗?什么时候还需要招揽了!”
仰起头,让泪水不至流出,心情复杂的二五仔咬紧嘴唇,抬手抽了自己一巴掌,骂道:
“啪,不就是一些连名字都没有的家伙嘛,在意他们作甚,自己才重要。
“二五仔,你都叫了这个名号,难道还要玩翻然悔悟的戏码吗。”
“漱漱~”
两行泪水止不住地流下,二五仔全然不在意地放正头,用微红的双眼看着李陵,用泛红的脸庞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声音干哑:
“大人,这事在您看来不可思议,但说透了,也就是一张皮子的事。”
不过,这份难得的真情流露,在李陵看来却是在卖关子,他本人对此很不满意,于是……
“刷,说,快说,把事情说明白。”
刀尖再度前进,语气再度冷然,不识人心·李陵持刀喝道:
“军中的欺压到了什么程度,底层兵士还能不能穿暖吃饱,上面的贵人又有没有豪奢过分的典型?”
又是一连三问,只是这三道问题的内容不是二五仔预料中“不识人心”的蠢问题,反倒是颇有一语中的味道。
“你,你怎么会问这个?!”
瞳孔一缩,心中一乱,打好的腹稿作废,疑惑脱口而出。
现场那二五仔好不容易良心发现,开始营造的生死、情义纠结气氛顷刻间消散地一干二净。
“你这胡蛮都表现得这般明显,我不问这个问什么?”
手中刀尖一挑,沿着上次的小口子进入,向一侧划开,催促声响起:
“刷,快说,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我刷,我说,我全都交代。”
第三次挺进的刀尖治好了打结的舌头,二五仔不敢再胡思乱想,也不想去拿自己的脖颈厚度去赌面前之人的耐心,一边努力向上伸着脖子和刀尖拉开距离,一边开口答道:
“军中欺压虽重,但还不至于到逼死人的程度,只是此次出击突然,物资本就紧缺,打了败仗又没了容忍的心气,昨夜双是鼓声喊杀声响了整宿,今晨???鹄锤显绺苫睿?庀旅媸羰涤胁恍〉脑蛊?
“至于上面的贵人们……”
向后仰着脖子畏缩地看了眼李陵,二五仔欲言又止。
“刷,我懂了,你不用说。”
刀尖抽出,不再玩什么进退的花样逼人,直接收刀归鞘,李陵扭头看向中心一面面紧密汇聚的大帐,哂笑道:
“不就是因为本司马昨日端了两座营,那贵人一窝窝跟兔崽子一样抓,剩下的都怕了,知道自己现在能依仗的是谁,不敢再做得过火了嘛。”
“大人所言甚是。”
解脱地出了口气,他抬手恭维道:
“那贵(划掉),那胡狗摄于大人威风,很是收敛了一番,不说尽心竭力维持,也不会再无故做那些败人心的事情了。”
投了这么个“明主”,二五仔可谓是既喜且愁,喜的是一些话不用说白,就能知道意思,免除了历来作手下的最大难处——老大听不懂弦外之音;
愁的却是……
“这么聪明,不好糊弄,看来要出些实力,下些死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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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紧,重要的是下面,只要他们心中有怨有恨就行。”
通过几问几答把握住关键后,李陵反倒是不那么着急了。
“那上面的,怎么办呢?倘若他们真的摆出一副爱民姿态,我们也不好下手不是。”
作为一个合格的狗腿,二五仔很配合地接下话茬。
“姿态永远都是摆的,没多少人心里真的有民,让他们摆不了就行了。”
“那要怎么做,才能让他们摆不了呢?”
“靠眼前这些人就行。想想刚刚那队骑卒冲进来做的什么,是怎么把外围驱到内围的。”
“您是说……”
目光扫过被煽动起来的狂热苦力们,二五仔恍然地哦了声,他伸手比划了一个手势,压低声音说道:
“大人,一事不烦二主,索性借那把刀,直接将这千多人逼反狠狠闹上衣一场吧。
“我能瞒过统领拉来一些偏激的家伙,到时让他们散到人群中鼓……”
“时机未到。”
李陵抬手止住进言的二五仔,给了一个回答就不再言语,他不太愿意在这方面多谈。
“时机?”
虽然二五仔没有必须要立即起事的想法,但怎么回答也是一门学问,尤其是在意识到了新老大的能耐后。
“‘为什么‘不用成功可能小,失败概率大’,而要用‘时机未到’呢?
时机’指的是外面,可现在除去起事,难道还能有什么叫……”
再度扫向四周的目光很快被现场唯一的主角——汉军,话音戛然而止。
“对,是车队,这么一说就什么都能连起来了。”
瞪眼张嘴不必再提,隐约从“起事”中看到深层目标的二五仔激动得小舌头都在颤抖:
“除去不确定的贵人、大王自爆可能,唯一能称得上变数的也就只有车队,而车队,是要去见大唔。”
在李陵默默举起长刀,准备说出“你知道的太多了”的最后一刻,二五仔终于在物理层面,控制住了那张说出“举事真相”的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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