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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夏和周丰年所要做的事情,就是搬家。
先前王桂芬大吵大闹的事情,给小夫妻两人敲响了警钟。
俗话说,财不露白。
露了之后,是会招来旁人的嫉妒的。
特别是,村子里那么多双眼睛,里面还有一些不安好心的人。
比如周家的两个大伯,二伯。
那紧盯着他们的眼神里,都带着贪婪。
所以小夫妻两人默契十足,搬家的事情不宣扬,也不提起。
一切都偷偷摸摸的做,表面上也就每天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至于周丰年,村子里的人都习惯了他成天往县城里跑,也就没起疑心。
农历十二月的寒风越来越强,天气也越来越冷。
三天两头的,时不时下雪。
走在路上的人越来越少,都受不了严寒,窝在家里取暖。
而小夫妻两人搬家的事情,就在这样的天气中,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毕竟是从小长大的村子,自己的根,不可能是说走就走。
周丰年要走,第一件需要处理的事情就是家里的那几亩地。
毕竟出去之后,若为了种田,再来回赶路可是得不偿失。
除了田地之外,还有后山桔子林的事情。
桔子林是跟林业合伙的,放在之前,周丰年能取消他的那一份,让林业完全扛下。
可是现在林业身上也有其他的担子,这个办法显然不行了。
周丰年和林夏商量了一趟,两人脑海里同时浮现一个合适的身影。
之前帮他们摘过橘子的方长春。
林夏当时就觉得这个青年人踏实肯干,本分老实。
打算等开年开春了,找他做周丰年的帮手。
现在不仅是帮手,更要是委以重任。
一个风雪天,两人一起去找了方长春。
许久不见,方长春好像更高了些,也更瘦了一些。
大冷的天,他的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中衣,整个人瘦长瘦长的。
明明是白天,房家的屋子却暗沉沉,里面弥漫着一股草药味。
方长春的父母躺在床上,伴随着一阵一阵咳嗽声。
他的弟弟跟在他身后,紧抱着他的手臂,怯生生说着“哥哥,好饿。”
冬天,对这个贫困的家庭,显得格外艰难。
方长春没想到林夏和周丰年竟然会来他家,简陋昏暗的环境,让少年手足无措,又满脸尴尬。
屋内,甚至都没有能招待客人坐一下的椅子。
周丰年看着方长春两兄弟站在一起的画面,脑海里同时浮现了若干年前的记忆。
那个时候的他,和周正初,也是如此艰难的熬过来的。
相似的境遇,让他对这个老实本分少年,更多了一些同情心。
“周大哥,嫂子,你们怎么来了,屋里……屋里……”
方长春清瘦的脸上,全是窘迫,不知道应该怎么招待对他而言的贵客。
毕竟他们家,全从最穷,根本没有人会上门。
而且还反过来怕他上门,就担心他是去借钱的。
所以村子里根本没有人愿意跟他们家来往。
“不用招呼了,我们来找你谈点事情,就在门外说也一样的。”
林夏出声解围。
方长春难为情的扯了扯嘴角,青涩的笑着。
他低头对弟弟说,“冬子,去把灶上的红薯拿出来,让给人吃。”
叫做冬子的孩子抬头,乌溜溜的大眼睛不解的看着方长春。
“大哥,你说那两个红薯到了晚上才能吃,是我们今天的晚饭。”
何止是晚饭,更是一天唯一的一顿。
冬子并不知道,他的实话,让方长春更抬不起头来。
所幸林夏和周丰年不在乎这些。
林夏摸了摸周丰年身上的口袋,从他棉衣里掏出几颗糖果,还有一小包果干。
那是男人习惯了之后,都是随身带着的。
林夏都拿了出来,递给冬子。
冬子一看到亮晶晶的糖果,眼睛都冒光了,但是不敢伸手。
他看看林夏,又看看方长春。
怯生生的含义了一声。
“大哥。”
方长春想要阻止冬子,却被林夏抢了先。
“拿着吧。”林夏塞给冬子,轻轻笑了笑,“去屋里吃。”
冬子被塞了一手的吃的,对着林夏害羞的笑了笑,又一次抬起头看向方长春。
方长春这次没阻止,点了点头,让他进屋。
冬子这次欢天喜地的进屋去了。
方长春则忙跟林夏说“谢谢。”
周丰年看着冬子进屋的背影,黑眸收回的时候,问了方长春一个问题。
“你弟弟几岁了?”
“八岁。”方长春回答说,“我们家穷,吃的不好,长不了个子。”
八岁的冬子,看着跟六岁的稚童一样。
周丰年不在意这些,又接了一句。
“八岁,也是能下地干活的年纪了。”
方长春也点了点头,他自己也是从小下地,甚至比冬子更小。
只是……
“我家就两亩地,还在斜坡上,全是黄土,种不了麦子,也种不了水稻。”
他说的惋惜。
周丰年则反问,“那你想种地吗?”
“想,当然想。”方长春用力点头,“种地了,有了收成,我们家才能吃饱饭,就不用成天吃红薯了,还能攒钱给我爹娘看病。”
少年的声音有着变声期的淡薄,可是满心壮志,意气飞扬。
周丰年跟林夏对视了一眼,两人眼神都十分满意。
周丰年继续说道。
“我家的那些地,可以租给你。”
方长春闻言,顿时一愣,面色呆傻了好一阵子。
这个消息无异于天上掉馅饼。
可是对于已经走到穷途末路的人,哪怕真的馅饼在面前了,也不相信他有这样的好运气。
不敢捡,不敢碰,不敢相信。
“周大哥,你们是要……要招个工人帮你们种地吗?我可以,别看我瘦,你们知道我力气不小的。”
方长春以自己的方式,理解着周丰年的话。
周丰年却摇头。
他说道,“我们要搬到县城里去了。”
所以不是工人,而是出租良田。
方长春又是一惊,看着周丰年的眸光里,更多了一些崇拜。
林夏也说道,“方长春,我和阿年相信你的为人,也觉得你踏实肯干。所以你愿意的话,田地可以优先租给你。”
方长春脑海里几乎有烟花在绽放。
这一辈子,他可以说从没这么幸运过。
“我愿意的,我做梦都愿意的。”方长春高兴的不行,只是还有难题,他为难道,“可是我……我没钱……没钱付租金。”
他连第一步,都迈不出。
但是林夏和周丰年既然来了,当然也想到了他现在这个处境。
甚至帮他想好了办法。
林夏仔细说道。
“我们不要你的租金,我们分收成。”
“春秋两季,每一季粮食种上来了,我们收一成作为租金,剩下的算你的。”
“其他时候,你想种点其他东西,我们不管,你就自己看着办。”
方长春可以说,一直被震撼着。
“一……一成……”
他嘴唇颤抖,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竟然就收一成粮食做租金!
这要是放早几十年,那个时候租地主老爷的土地,农民自己能留下一成就不错了。
根本不敢想只用交租一成。
而且不用钱,用粮食做租金。
等于说,方长春种的越多,他自己能留下的越多。
更别提,林夏说的其他时候。
激动的心情从方长春心底里冲上来,他看着眼前的林夏和周丰年,几乎是当成了大恩人。
眼眶都湿了,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不过,放在方长春面前的馅饼,不仅仅只是如此。
林夏还说道。
“除了把土地租给你之外,后山的桔子林我们也想交给你管理。”
“林业你也见过的,就是我大哥,大方向你听他的,跟着他多做点事情。”
“这些你可以农闲的时候去做,做一天算一天的工钱。”
方长春彻底的红了眼睛。
“周大哥,嫂子,我不用工钱,有什么事情你们尽管吩咐,我什么都能做,绝对不怕苦不怕累。”
“你们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上次要不是你们的工钱,我就没钱买药,我爹娘说不定熬不到现在。”
“林……林大哥马上就是我们村的村支书了,我一定好好听他的。”
如今这冬日的寒风吹在方长春的身上,竟然感觉不到一丝寒冷。
他心里,跟已经出暖花开了一样。
周丰年跟林夏把事情说定了,临走之前,他们还给了方长春十块钱。
钱不多,却能让这个架子好好的过一个年。
不是施舍,是要从他以后的工钱里扣得。
既让少年保全了自尊心,又让他们家渡过难关。
方长春拿着十块钱,彻底的哭了出来,多少谢谢,都无法表达他内心的感激。
他站在门外,一直目送周丰年和林夏里来。
看着男人小心翼翼的护着女人,走在薄薄积雪的路上,侧着身,替她挡着寒风。
他从以前就觉得,这两人不像是村子里的人,都用鄙夷的眼光看他。
如今,他们要飞出村子里,而他受到了他们最大的帮助。
等身影完全瞧不见后,方长春才转身走向简陋的房子里。
屋内。
冬子坐在一个小矮凳上,手里捧着林夏塞给他的零食。
他明明已经馋的不停咽口水,却愣是一口都没吃。
等方长春进屋来,抬着乌黑清亮的眼睛,小心翼翼的问道。
“哥,我能吃吗?”
方长春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拿起一个糖果,果断的拆开。
他把糖果塞进冬子的嘴里。
“吃!当然能吃!等大哥以后赚钱了,每天都给你买糖果吃。”
冬子嘴里含着糖果,小口小口舔着,笑着咧开了嘴。
……
除了方长春之外,知道林夏要搬家的事情,也就没几个人了。
一个是陈支书。
陈支书笑着说,“早就知道你小子留不住,没想到动作这么快,这就走了。”
一个是林父林母。
林父林母以前就是城里来的知青,更加的清楚的知道城乡差距。
如今看到林夏能从这个山窝窝里走出去,自然是高兴的不行。
更何况,他们现在如今非常相信周丰年的人品,也不担心林夏被婆家人欺负。
林母唯一放心不下的,也就是林夏肚子里的孩子。
母女俩商量好了,等林夏肚子大了之后,林母去县里住几天,帮忙照顾点。
林夏说,“娘,我们的新家可大了,你想住多久都成。”
除了这些亲近的人之外,唯一一个知道他们要搬家的人。
就是李婶子。
李婶子为人热情,又讲理,住在一起这半年,没少帮着林夏。
林夏也喜欢李婶子爽朗的个性,带了一点年货,送到隔壁李婶子家,亲自跟李婶子说的。
李婶子一见到林夏,立刻把她拉倒暖炉边,坐在最暖喝的位置上。
她听着林夏慢悠悠的讲话。
听着听着,手里的瓜子还没咬,就落在了地上。
“我的天呀,你们家周丰年也太厉害了,这不声不响的,就在县城里卖房子了?”
李婶子都快叫起来了。
林夏腼腆的笑了笑。
“李婶子,他就是怕我来回医院做产检不方便,所以才想着搬出去。”
“我们村里的,那个女人怀孕做过产检了?还不是一样把娃娃生出来了。小夏,那是你男人心疼的,也是周丰年他厉害。”
李婶子说的啧啧称奇。
“周丰年他弟弟,那个小初,前不久考上了那么厉害的大学,我连名字都说不出来。可是陈支书都说厉害,那就似乎厉害啊。”
“还有周丰年他,又是卖橘子,又是搬到县城里去,这可是我们一辈子,想都不想的事情。”
“这周家……苦了十几年了,就在你嫁进门后,怎么一下子就翻身了呢。”
眼瞅着李婶子越说越激动,林夏急忙打断道。
“婶子,我们搬家的事情,村子里的人还不知道,我们就告诉你。也拜托你,先不要声张。如果有其他人闻起来,就先说不知道。”
林夏和周丰年商量过了,先这样瞒着。
等瞒到瞒不住了,自会有人知道,也就无所谓了。
反正那个时候,他们在县城里也稳定了。
李婶子听了后,急忙用力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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