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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较于裴安然而言,林夏心里其实有个更熟悉的名字。
“你是橘子……”
林夏带着震惊,还有那么一丝惊喜,不敢置信的说出这个名字。
橘子。
就是他们村子后山的橘子林的那个橘子。
裴安然在林夏紧张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没错,我就是橘子。那都是好多年前的名字了,我现在叫做裴安然,你可以叫我安然。”
说话时,她清脆响亮的声音,重音全在“裴安然”这三个字上。
神情上,眉眼微扬,下巴轻抬,带着一丝小骄傲。
林夏却在这短短一瞬间里,陷入在很久远很久远的回忆中。
曾经的那些事情,几乎要从她脑海里消失不见了……
橘子,是他们村子里的人。
橘子的母亲,在生她的时候,难产而死。
她从小是跟着父亲一起长大的。
橘子的父亲早年断了一条腿,是村子里出名的瘸子樵夫。
自从橘子出生后,父女两人相依为命,生活日常艰难。
橘子的父亲打字不是一个,也取不出什么好名字,那几年光景里,村子里的橘子林收成好。
黄橙橙的橘子挂在树枝上,看着就喜庆。
所以目不识丁的父亲,就给她取了“橘子”这个名字。
小的时候……
她们年纪相仿,好像还一起玩耍过……
但是再大了一点后,林夏和她的小伙伴都进了学校念书,橘子却因为家里太穷,没有钱读书。
而且那几年,后山橘子林的橘子突然就变了。
变得又酸又涩。
从此,橘子这个名字,也就没有了之前那样的好意头。
说起来的时候,村里人都是满嘴的嫌弃。
口中嚷嚷的,“那破烂玩意的橘子,就算白送给我我都不吃,还倒牙口呢。”
橘子和她父亲的生活,也越来越贫苦。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橘子这个名字,这个人,慢慢的消失在了林夏的生活里。
偶尔想起来,仅仅只是一个畏缩的、瘦小的,浑身脏兮兮,连脸都洗不干净,一直躲在角落里的单薄身影。
能被人记住的,大概就是她那双黑白分明,又大又圆的眼睛。
后来又这样过了好几年,林夏再一次听到橘子这个名字,村子里的人说她要出嫁了。
那时的橘子,不过还是个孩子,
她那个断了腿的老爹,硬是要将她嫁给一个远村的,也是一样死了老婆的鳏夫家里做老婆。
林夏那个时候也小,她只记得那是一个很冷的冬天……
他们家里的口粮也没了,整天都肚子饿,很少时候才能吃到一块红薯。
橘子要出嫁的消息传来之时,林父林母抱着林夏在火坑旁取暖。
她听到了父母沉重又无奈的叹息。
“那都是命……”
橘子必须出嫁。
如果她不出嫁,她的父亲可能会饿死在那个冬天。
这样的事情,在那个时候,仿佛是常有的事情。
后续的事情,林夏记得不是很清楚,大概是太饿了,让她没精神去关心其他的事情。
只是后来听其他村民说起来……
好像是事情闹大了,村子里的那一批知青都反对这样的父母包办婚姻。
这一切根本不符合法。
可是一个穷山僻壤里的小村子,法律又算的了什么,还不是孩子的父母说了算。
但是这一回,出了奇迹。
那一批年轻热血的知青,真的把这个婚事拦下来了。
好像是有一个知青……救下了橘子……
隔年刚开春,橘子的父亲就死了。
橘子彻底成了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也就只能跟着那个知青。
那个知青……那个知青……
那个知青……是谁来着……
林夏蹙着眉,不断的回想着遥远的记忆。
只听见,裴安然在她面前,依旧浅笑又骄傲的说道。
“我这个名字,还是陈浩给我取的。”
陈浩!
陈支书!
林夏听到这句话,脑海里灵光一闪,顿时什么都想起来了。
那个救下橘子的知青,正是那个年轻的陈支书。
后来,知青下乡取消,各种返城,就只有陈支书没走。
后来,陈支书从知青变成了支书,是村子里最有威严的人,村子里人也不敢说起他以前的事情。
大家都知道他是结婚的,家里有个女人。
却谁也不敢提当年橘子的事情。
而且她也不叫橘子了,现在叫做裴安然。
安然……
这样一个恬静美好的名字,也只有读过书的陈支书能想出来。
而刚才,裴安然想要租房子的时候,口口声声说着“丈夫”,显然也是指的陈支书。
可是林夏心里,却有一个疑问……
当年陈支书为了拦下裴安然的婚事,不得不救下她。
两人的关系,跨不过的差距,不上不下,说夫妻也不像夫妻。
谁也搞不清楚。
如今陈支书也好大的年纪了。
裴安然也成年了。
白嫩,青涩,美丽……
这两人,真的是夫妻?
在林夏震惊思忖的时候,周丰年向裴安然介绍了林夏的身份。
“安然,她是我的妻子林夏。”
裴安然一听,顿时眼睛发亮。
她嫣然一笑,脸颊上露出了深深的酒窝,激动的说道。
“我知道你!你是桂花月饼!可好吃了,你做的桂花月饼可好吃了!”
那样的兴奋和喜悦,甚至带着一点崇拜,全都写在她白净的脸上。
林夏也回想起了中秋节时候发生的事情。
陈支书说他的妻子喜欢她做的桂花月饼,跟她买了好几次。
后来节日过了,林夏不做月饼了,陈支书还为此叹息过。
林夏在那个时候,竟然一点都没想起来陈支书的妻子到底是何许人。
反倒如今,两人才又遇见。
现在的裴安然,似乎已经忘记了橘子时候的记忆,不记得她了。
她也和儿时,判若两人。
让林夏根本认不出来。
林夏沉下心,回神说道,“谢谢你这么喜欢我做的月饼,我下次再做的时候,请你吃。”
“好,我们一言为定。我还要桂花味的,荷花酥也要。”
裴安然笑的更开心了,眼睛像是两轮弯月。
三人“相认”了一场之后,转而说起了租房的事情。
裴安然刚才说的全都是真的。
陈支书有了林业这个接替人选之后,工作交接的非常顺利。
等过完年,就要在县城里工作了,所以他们必须提前找房子住。
而这几天,陈支书一直跟林业到市里去开会,实在忙不过来。
裴安然就将找房子的任务,接了过来。
通过裴安然跟周丰年的谈话,林夏听得出陈支书是不同意她来租房的,是裴安然自己偷偷出来的。
“陈浩太忙了,要忙村子里的事情,还要到处去开会。”
“我已经成年了,又是他的妻子,就应该替他分忧解难,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而且我运气真好,一找就遇上了喜欢的房子,还遇上你们。”
裴安然灿烂的笑着,依旧那样青涩,又不谙世事。
林夏和周丰年,同时都替陈支书松了一口气。
周丰年更直接的说道,“你既然喜欢这个房子,我相信陈支书也一定喜欢的,要签约吗?”
“要!”
裴安然响亮的回答。
同时,她又认真的说道。
“租房子的钱我带了。”
“还有,你们不要再叫他陈支书了,陈浩说,他很快就不是支书了。”
听罢,周丰年和林夏改口为“陈大哥”。
……
说定后,周丰年拿来了纸笔,当下就写下了租房合同。
租金上,比外面的市场价低一些,但是也没低很多。
因为他们心里知道,太低了的话,陈支书会不愿意租他们的房子。
合同一式两份,租约是一年期。
在合同的最下面,先写上了周丰年的名字。
他接着把笔递给裴安然。
裴安然拿着笔,低着头,认认真真的写下“裴安然”三个字。
林夏在一旁看着,问说,“安然,你认字也会写字了?”
“嗯,”裴安然一边写,一边说,“是陈浩在家里教我的。”
她的笔迹很工整,一笔一划,端端正正的。
这显然,是花了不少时间练出来的。
裴安然看着签名后的租房合约,满意的笑着,仔细叠起来,放进口袋里。
林夏则邀请她到家里坐坐,可以顺道吃个晚餐。
裴安然摇了摇头。
“谢谢你的邀请,可是今天没时间了,我要去车站接陈浩。”
“你做桂花月饼那么好吃,做饭也一定很好吃的,等我搬过来的时候,你能再请我吃饭吗?”
她的话,前一句礼貌认真,后一句有藏不住的孩子心性。
“当然可以,随时欢迎你来。”
林夏都被她感染到了,忍不住笑着。
“那就这么说定了。”
裴安然得到了林夏的承诺,更加的心满意足了。
她在离开时,脸上的笑容依旧不减丝毫。
林夏和周丰年站在门外,看着那身影的远去。
林夏忍不住,轻声问着身边的男人。
“裴安然跟陈支书他们真的……是夫妻吗?”
周丰年给了她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
他说,“我也不知道。”
这让林夏错愕不已,毕竟周丰年可以说是村子里,跟陈支书关系最好的人,几乎可以算是异姓兄弟。
怎么会连他也不知道?
在林夏疑惑地眼神里,周丰年一边扶着她回家,一边慢慢说着一个故事。
时间回到裴安然要出嫁…
家里太穷,他的父亲不得不将幼小的孩子卖掉。
陈浩那时二十几岁,正是愤慨青年,怎么可以任由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他的眼前。
他拦下了正要被媒婆抱走的裴安然。
可是一转身,裴安然的父亲却跪在了他的面前。
一个满身伤病,面黄肌瘦的中年男人,看着他哭得老泪纵横。
“陈知青,你以为我不知道橘子还小,你以为我甘心卖掉我的亲生女儿……”
“我要是还有一点的力气,一点的希望,我也一定要咬着牙拉拔橘子长大……”
“可是不行了……我不行了……咳咳咳咳……”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嘴边甚至咳出了猩红的血液,中年男人倒在冰冷的地上。
裴安然从陈浩的怀里挣扎下来,蹲在中年男人的身边,用尽全身渺小的力气,想把父亲拉起来。
可是中年男人起不来,也不舍得起来。
他用自己全部的力气,紧紧地抱住了面前这个好心知青的双腿。
“陈知青,我活不了了,大夫说我熬不过这个冬天……”
“我死了一了百了,可是我的橘子怎么办……我这个可怜的女儿啊……让她一个人怎么活的下去……”
“我卖了她,让她成了亲,她起码还有个丈夫,有个可以依靠的家……”
陈浩在听完这些沉重又绝望的话语之后,才知道这个愚昧无知的中年男人,并不是他所想象的那么残忍。
他卖女儿不是为了自己活下去。
而是在为女儿谋一条生路。
没有了父亲之后,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孩子,也就没有了依靠。
或许丈夫,能让她靠一靠。
可是婚事被闹黄了,橘子嫁不出去了。
中年男人用他生命里最后的力气,紧紧缠着陈浩。
“陈知青,我知道你心地好,你人好,橘子……我把橘子给你……给你……给你做老婆……”
“陈知青,我的橘子很好的,她一定会好好对你的,任劳任怨的照顾你……”
“橘子,你快跪下来给陈知青磕头,求求他娶了你!你从今天开始,就要记住陈知青是你的男人,是你的天,你凡事都要听他的……”
陈浩自然是不会答应。
他一退再退,却挣扎不开中年男人抱着他的手臂。
也无法忽视,那双黑白分明,怯生生,清澈纯净的眼睛,正认真的凝视着他。
这出闹剧没几天后,裴安然的父亲走了。
裴安然出现在陈浩的面前,她一直牢牢地记着父亲临死之前,跟她说的那些话。
【陈知青是你的男人,是你的天,你凡事都要听他的……】
【一定不能离开他,只有跟着他,你才能活下去……】
那些话,对那个时候的裴安然是听不懂的。
可是她记得那个年轻男人,将她从别人手里抱了回来,又送回到了父亲的身边。
她觉得他是好人,她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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