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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他妈要了命。”大眼十分不满，“怎么不拉在裤兜子里？”
舱顶吊着一盏灯，大家贴着舱壁坐，围成一圈。陆良暗暗观察着每个人。老黑牙和小棋子一起下象棋。胖子缩成一团睡觉。眼镜男津津有味地看那本破书。
大龙和大虎互相认识，看那样子显然是混社会的，两个人脾气暴躁，吵吵嚷嚷的要到外面待着。船长大胡子不同意，还让两个打手模样的人守在门口。
“他妈的！把我们当成偷渡的了？”大虎顺梯子往上爬，“谁敢不让我出去？”
大眼坐在角落里跟着起哄，“就是，要活活闷死老子吗？老子当年出海都是坐豪华游艇，坐渔船已经够掉价了，还把老子当刀鱼闷在鱼舱里。”
守仓门的人手里握着一根棍子，一棍子打在大虎的脑袋上。
大虎哎呦一声惨叫，顺着梯子摔下来。
大胡子随后骂骂咧咧地走下来，身后跟着两个打手。一个打手拎根棍子，一个打手拎把砍刀。大胡子的手里竟然握着一把步枪。
“妈的，到了我的船上还敢闹事？这是海上，可不是陆地。弄死你们喂鲨鱼，上岸就说失足掉海里失踪。都给我老实待着。”大胡子瞪着眼睛吼。
大虎捂着脑袋，没敢做声。大龙扶着大虎，也没敢做声。其他人自然更不敢做声。
大胡子说了些狠话，转身上去了。
大家却全傻眼了。
“我们是来打工的吗？”大个子显然被吓到了，“感觉像被土匪绑了票。”
老黑牙哼了一声，“我无亲无故，一无所有，绑架我可是打错了算盘。”
“能被录用的，必然都是没有牵挂的。”胖子闭着眼睛，冷冷冒出一声。
后半夜三点钟，舱里不再那么闷热了，大家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有贼！”大虎突然叫了一声，“谁偷了我的钱？我拧掉他的脑袋。”
“怎么啦？”大眼揉着眼睛爬起来。
“有人趁大家睡着时偷了我的钱。”大虎跳起来，像只老虎似的张牙舞爪。
所有人都醒了，茫然而不安地看着大虎。
“是不是你？不敢直视我，说明心虚。”大虎直奔大个子走去，手指大个子那张慌张的脸，“你他妈偷了我的钱。”
“我没偷。”大个子急忙说，“我一直坐在这里没动。”
“刚才大家都睡着了，鬼知道你动没动。”大虎是个光头，有一个电饭锅似的大圆脑袋，此时被灯光照着，简直晃眼。
“他确实没动。”小棋子一脸真诚地跟大虎解释，“我没睡着，一直醒着。”
老黑牙在后面悄悄拉了一把小棋子的后衣襟，低声道：“别说话。”
大虎转着圆脑袋，奔向小棋子摇摇晃晃地走来，“你醒着吗？那就是你偷的钱。”
小棋子急忙说：“谁偷你钱？我都没动过。”
“只有你醒着，不是你是谁？”大虎附下身，一把揪住小棋子的衣领，“快把钱给我，不然我拧掉你的脑袋。”
“我没偷你的钱。”小棋子叫屈。
大虎扬手一巴掌扇在小棋子脸上，恶狠狠到：“小毛贼，整不死你。”
大龙阴沉着目光，冷冷说：“偷没偷钱，搜搜就知道了。”
“对，搜搜。”大虎的两只手朝小棋子的裤兜摸去。
小棋子被那巴掌打得发蒙，当大虎把他兜里的五百块钱摸出来时，他才清醒过来。“那是我的钱！还我！”伸出手往回抢。
大虎又一巴掌扇在小棋子的脸上，扇倒了小棋子，起身欲走，“你的钱？狗屁，分明是我的钱。”
小棋子爬起来，扑上去，抱住大虎的腿，尖着嗓门喊：“你别抢我的钱，那是奶奶卖了猪拿给我的。”
“我去你妈的吧。”大虎弯腰，扬手要打。
陆良快速冲上前，一把抓住大虎的手腕，似笑非笑地说：“以后咱们都是挣大钱的，别抢人家孩子的仨瓜俩枣嘛。”
“你算哪根葱？”大虎另一只手要打陆良。
陆良手上用力一扭，大虎便歪着身体痛叫起来，手里的钱也掉在地上。
“你找死吗？”大龙从裤腿里抽出一把匕首，要攻击陆良。
“吵什么！”舱门打开，大胡子冲里吼，“谁闹事我冲谁放枪。”
陆良松开了大虎，退回到原来位置。大虎揉着手腕，哎呦哎呦地呻吟着。大龙藏好匕首，目光阴郁地盯着陆良看。小棋子收好钱，紧张地打量着每个人。
海浪拍打着渔船，渔船晃动，头顶的电灯便跟着晃动。大家又陷入了沉默和静止，只有昏暗而肮脏的灯光在摇晃着。
陆良离开省拳击队后回家务农，但日子异常艰难。爸爸死得早，妈妈靠种地拉扯三个孩子。大哥是小儿麻痹，无法从事体力劳动。他是老二。下边还有个妹妹，正在读中学，学习非常好。妹妹懂事，说家里困难，要放弃读书。他不同意，说会出去打工，以后由他养家和供妹妹读大学。听人说当船员挣得多，于是就找了个船员的工作，却没想劳务公司不靠谱，把他安排上了这样一艘贼船。
船长大胡子说，以后相互之间不许叫名字，要叫外号，于是给每个人起了外号。陆良因为看起来最朴实，所以叫老实人。戴近视眼镜的叫眼镜男。最胖的叫胖子。身上纹了一条过肩龙的叫大龙。文了一条下山虎的叫大虎。五十多岁年纪的老男人牙齿黑，叫老黑牙。十八岁的大男孩爱下象棋，叫小棋子。身高一米九的叫大个子。留了一头长发的叫长毛。两个大眼珠子总是滴溜溜转的叫大眼。
两个小时后舱门打开，外面的天已经亮了。
大胡子站在舱门口朗声说：“等会儿给你们吃早饭，每天早晚两顿饭，一顿两个馒头。每人每天一瓶矿泉水和一包榨菜，只有这些，多要没有。”
大家听后纷纷抱怨起来，说这简直是虐待。
大胡子又说：“白天时可以到舱外活动，但每次只能出去两个人，出去一次只有十分钟，你们自己分好组，轮流出去。”
“我憋不住尿了，我先出去。”大眼急切地举手。
“我和他一组，我也憋不住了。”大虎在与大龙对视一眼后举手。
大眼和大龙出去后，因为晕船和呕吐而十分虚弱的长毛急着出去透气，要排在第二组。大个子说自己肚子疼，怯生生地举手，要跟长毛一组。老黑牙和小棋子商量后排在第三组。陆良表示要在第四组，让他没想到的是，大龙马上说要跟他一组。第五组自然就是昏昏沉沉的胖子和手不释卷的眼镜男。
轮到陆良和大龙出去时，两个人正好吃过早饭。太阳已经从平静的海面上升起，海风吹在脸上，让人感到神清气爽。
陆良隔着船舷朝大海里小便。大龙也绕到船的这一侧。
“老实人，你想逞英雄是吗？”大龙将烟蒂弹入大海，隔着船舷小便。
“没有，生活艰难，出来讨口饭吃而已，不敢逞英雄。”陆良系着裤袋，贪婪地眺望远方，“只是看不惯你们抢一个孩子的钱。”
“原来你是个圣人。”大龙冷笑一声，“你千不该万不该惹到我，知道吗？上一个惹到我的人已经下地狱了，而下一个将要下地狱的人就是你。”
陆良不屑地笑了一下，转身朝舱门口走。
大龙弯下腰，无声地从裤腿里掏出匕首，亮出尖刀，突然冲向陆良。陆良听见急促的脚步声，赶忙转头，可为时已晚，锋利的匕首已经刺进自己的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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