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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的,看见萧敬守在奉天殿外,三品以下官员没资格觐见,只能通过太监通传,希望他还记得我吧。
“萧公公,下官有本疏奏,想呈递圣上。”
一看是小祖来了,萧敬朦胧的眼眸立即打满精神,笑道:“行,这是甚么疏奏?”
“户部的疏奏。”
“不知朱大人,在户部观政如何,可有人欺负于你?”
这萧敬有点奇怪啊,朱英没空聊这些:“萧公公,你还是快点将疏奏,递呈进去吧。”
“好好好……”
若寻常官员来,恐怕连圣上的面都见不着。
对于朱英,萧敬可不敢怠慢,若不是怕暴露身份,坏了圣上的计划,他都想推开门领朱英进去了。
“圣上,这是朱大人递来的疏奏,说是户部的。”
奉天殿中,朱元璋正端坐在御案上读着手中奏本,被打断脸色不悦,听说是朱英呈递来疏奏。
于是,好奇的接过去。
“这些混账,竟让大孙来与咱说享俸之事。”
老朱颇为节俭,同时要求官员节俭,若换成其他官员要求涨俸禄,老朱早就将他宰了。
可这是亲大孙。
不能宰。
“就说咱看过了,让他回去吧。”
萧敬瞥了眼,躬身点头,退出大殿后急忙来到朱英面前:“朱大人,陛下说他看过了,不能涨。”
此刻,
朱英也想涨俸禄,若不然,雇佣的仆人工钱怎么发,娘子都饿瘦了,以后孩子出生,说不得还得赚读书钱。
老朱一句话便打发了。
这哪成?
“萧公公,下官想见圣上,还请通报一声,让我觐见。”
萧敬跑了回去,很快又出来通报,领着朱英走进大殿。
“咱已经看过疏奏了,天下苦元久矣,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当年咱夺得天下,就是将百姓疾苦记在心中,百姓拥戴咱,咱才能当这皇帝。”
“尔食尔禄,民脂民膏,提高官员俸禄,便是压榨百姓的血肉,此非明君之举。”
老朱目光慈祥,耐心地看着朱英,似乎在教导如何当一个好皇帝。
“臣不赞同。”
朱英直视着老朱凌厉的眸子,今天若不说,以后也难有机会。
反正要砍头,也是砍赵勉的。
“按大明会典,四品以上,三分本色,七分折色,五品以下,四分本色,六分折色,月支本色米二成,其余皆折色。”
折色,就是把工资换算成宝钞。
大明宝钞贬值得,擦屁股都嫌硬,废纸一张,许多官员的俸禄,八成都是宝钞。
拿到工钱后,还得在宫外换算成银两,才能购买米粮,这也是许多官员叫苦不迭的原因。
“俸禄太低,官员们要养家糊口,上下交际。”
“走路无路怎么办?”
“官员便会投机取巧,敛财手段层出不穷,乞请与赏赐,侵占田地,逃避赋税,贪污受贿,以官员之名经商,这难道不是谋害百姓吗?”
说完,朱英跪伏在大殿上。
以老朱的聪明,不难想明白其中的关联,老朱的智慧和学习能力到了很高的地步,从他夺得天下就证明这一点。
“官员碍于圣上威严,不敢贪墨,圣上的子孙后代呢。”
“他们,能否镇得住,天下官员?”
一声声,振聋发聩之词,说进了老朱心里。
老朱最担心。
后世子孙,镇不住满朝文武,所以,他甘愿背上残暴的罪名,替朱标撸掉棍子上的刺,让他稳坐皇位。
“没想到,没想到啊,你竟有这样的见识。”
“是谁教你说的?”
清廉会逼迫官员,不得不贪,老朱只顾考虑百姓,竟然忘记了这点。
像当年起义。
百姓被压迫到活下去的地步,揭竿而起,官员也是同样道理。
“无人教臣,是臣自己想说的。”
“退下吧。”
老朱一时间有些心疼,这孩子,究竟在外头吃了多少苦头,才懂得如此深刻的道理。
就如同,当年老朱在皇觉寺化缘。
没读过书,不识字,他的一身智慧都是社会教的,这是其他皇子和皇孙,无法体会的经历。
而大孙与他有相似经历,更让老朱心疼起朱英来。
“朱大人,奴婢带您出去吧。”
朱英跟着萧敬,回到户部值房。
赵勉瞪着铜铃般大眼睛,上下打量朱英,“那本疏奏,呈递圣上了?”
没想到,朱英这么勇武,连冲撞老朱的疏奏都敢递呈。
“圣上已阅过了。”
他想让自己当炮灰,若不是为了升迁,加上能在朱元璋面前表现一番。
朱英不会去。
就在这时,萧敬领着几个太监进来,面露喜色:“奉圣上口谕,命户部重定官员俸禄,四品以上加月俸五石,四品以下加月俸三石,钦此。”
赵勉僵硬在原地。
户部官员露出惊骇之色,以往敢提俸禄的……不,根本无官员敢提,除非是嫌命太长,米吃够了。
“赵大人,还不快接旨!”萧敬干咳一声。
赵勉反应过来:“臣赵勉,这就重新核算户部账目,递交圣上。”
直到萧敬离去,户部官员仍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俸禄,真的涨了!还涨了三石之多!圣上转性了?
俸禄,在洪武四年、洪武十三年以及洪武二十年,各改过一次。
此后规定,后世皇帝不得再更改。
朱英不感到意外,像老朱这种懂得衡量利弊的人,知道如何抉择,往往会做出常人难以预料的决定,就如当年打天下。
“朱英啊,明日你随我见圣上。”赵勉欣喜回过头。
朱英暗想,“赵勉怕老朱突然变卦,以及都察院谏官口诛笔伐,所以,想拉我去当垫背,罢了,反正是个抛头露面的机会。”
从户部,去库房搬旧账簿。
要算出,各地州县衙门增加多少俸禄,报个数目,因为老朱对账目尤其敏感。
最后,算出朝廷需增加的靡费,连赵勉心里咯噔一下,不敢报了。
“这惊人数目,不知节俭的陛下听到,会不会暴跳如雷?”
很快,初日辉将层层峦峦的紫禁城映出点点金红,迷糊的朱英,打哈欠,整理青袍准备觐见。
钟鼓鸣,朱英低头跟着赵勉,徐徐走进大殿中。
老朱眼眸一瞥,却注意到。
角落里,身后那个鹭鸶补子的朱英,却故作无事发生,“官俸之事,增加靡费多少,户部算出来了吗?”
“臣……臣惭愧。”赵勉额头沁出汗,不敢直迎老朱目光。
朱元璋深以为然点头。
就在大殿即将沉默,赵勉身后,有一道洪亮但不刺耳的声音传来:
“启禀圣上,每月增加,共计五千四百七十六石!”
这个数目,就是户部算出来,每个月要增加的靡费,众所周知,明朝从元人手中得到天下,土地复耕不久。
明初,一年赋税收入才两千多万石,这些粮食,要供养大军,官员俸禄,宫殿衙门修建,宗室禄米,灾难赈济等等。
如果增加官俸,一年下来,将增加六万石负担!
赵勉紧张抬头,“这,圣上能同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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