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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英说道。
老朱不是拖沓之人，当即脱下龙袍，换上一身白蓝色儒衫，李善长几人跟着换上便服，不放心老朱出宫。
桨声灯影秦淮河，六朝金粉销金窟。
夜幕下，一条一条画舫，如同数不清的萤火虫汇聚秦淮河中，一艘靠在岸边的画舫，宛如水中阁楼，华灯初上。
老朱目光四处打量。
“小小一条舫船，居然如此奢华？”
这是因为船上有花魁啊。
别问朱英怎么知道的，有花魁的船，船房上会有一块牌匾，那是花魁艺名，卖手抓饼时听说，秦淮河有花魁六绝，这条船上就有一绝。
每一艘画舫容积很大，船身宽阔，厢房八九间，像是水上庭阁，这条画舫的名字，翠微。
“几位老爷，听曲陪酒，还是夜宿？”看门小厮笑吟吟上前迎客。
李善长几人老脸一红，纷纷看向老朱。
说实话，他们之中，除了礼部尚书任亨泰花天酒地，其他人都没来过这种地方，就算想玩，当着老朱面儿，几个小老头也不敢敞开玩啊。
“夜宿多少钱？”老朱一边用木如意敲打手心，一边问道。
“五两。”
“花费如此之高！”
要知道，普通百姓一辈子都没见过银两，就算在南京城，五两银子也够一家几口人生活好几个月了。
老朱虽然不悦，但还是伸入袖口拿银子，一会儿再算账。
哪料小厮伸出一根手指，摇头道：“一人五两。”
“他娘的！”老朱再也绷不住了，怒吼：“一人五两？你们这群奸商真他娘的强盗！咱们不玩，就是上船瞧瞧，这五两银子总够了吧？”
小厮上下打量老朱，见他丝绸衣裳质地简朴，知道不是有钱人，多半是想来船上看花魁。
“没钱？没钱还请几位下船，这里是有钱大爷才能来的地方，像您这五两银子也想看花魁，几位快下船吧，别妨碍咱们其他客人。”
陛下被人轻视了。
李善长几人想发作，却被老朱一个眼神瞪了回去，老朱气急了，反而淡淡问道：“你们身上，谁有银两？”
“朱爷……我等出来的急。”
“都是刚换的衣裳。”
都怪朱英这小子，没说要来秦淮河画舫，上朝穿官衣，谁带银两？这身衣服还是穿老朱的。
老朱想进去看看，他已经大致猜到朱英说的是什么，更非进不可。
画舫窗棂上，出现一道窈窕的影子，她声如黄鹂：“翠微画舫，还有一个规矩，几位若是有才，作出佳作一首，也能登船。”
早知道就来白嫖了。
朱英卖了手抓饼这些年，竟然不知道画舫还有这条规矩，早知道他就来了，原来诗还能这样用？
几人面面相觑，老朱不可能为青楼题诗，李善长几人也爱惜自己羽毛。
只能朱英上了。
一声好听却不刺耳的吟诵声，在众人耳边响起，这是唐伯虎的诗，最适合逛青楼。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来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
朱英一张口，窗棂上那影子显然动了动，等诗念完，那窈窕倩影已经来到几人面前，微微欠身。
“小女翠微，是这艘画舫花魁，见过公子，见过几位老爷。”
真乃人间绝色！
朱英心说见过女子之中，也只有娘子能压得过她。
别说是朱英，就连老朱和李善长几个老头，本能也忍不住蠢蠢欲动。
难怪有人愿意豪掷千金。
花魁旁边的丫鬟，已经是百里挑一的好看，但站在翠微旁边，仍然觉得逊色一筹，秦淮六绝，名不虚传！
“几位老爷，请随翠微来。”翠微花魁在前面引路，将老朱几人带入包厢，几人坐下之后，纷纷看向老朱。
这种烟花之地，都知道接下来干啥。
花魁就那么一个，是消费，还是不消费？又由谁先消费，全看都尴尬看着老朱。
“这画舫，每天都收五两银子？”老朱道。
“也不是，若想见花魁，还需要竞价，价高者得，适逢今夜翠微身体不适，想休息几日。”
翠微玉葱手指轻捏着老朱肩膀。
她已经猜出来，老朱几人是朝廷中的官员，而被自己按摩这位老爷子，显然在几人中位份最高。
“酒钱呢？”老朱是细致的人，一分一毫都想知道清楚。
“京城的酒，进了画舫，作价都是外头十倍。”翠微心说奇怪，这位客人不要伺候，反倒只关心价钱。
“来这里的公子，主要是给赏钱。”
“赏钱？”
“出手阔绰的公子，一夜便花去赏钱上百两。”
老朱深深吸了一口凉气。
他已经开始在想如何收税，开朝时，也做过官营妓院，可由于官妓常有官员去消遣，玩物丧志，延误朝政，后来种种原因关停了。
他没想到，坊间妓院居然如此赚钱，虽然也有税，但这个税赋对于画舫来说，太低了。
“叫你们东家来！”
“不知几位来此何事？若是来找茬的，喝了这杯茶，就回去吧，这画舫背后之人，你们得罪不起。”翠微花魁挺了挺自己绝美身段。
“若是消遣，翠微任凭差遣。”说到差遣时，她意味深长，已经去掉老朱大半衣裳，露出俭朴的亵衣。
“我们是来消遣的！”
他娘的，这兔崽子居然当着咱的面，惦记这翠微花魁，不过也是男子本性，别说大孙，就连老朱也心有感觉。
不过，说话间功夫，翠微花魁已经坐进老朱的怀里。
“大胆！”
詹徽性格火爆，见到这一幕直接坐不住了。
翠微花魁一改刚才的风情万种，变成聪慧过人的小娘子，“几位果真不是来消遣，不知几位大人，来翠微楼有何事？”
朱英板着脸：“本官乃朝中户部员外郎，快去请你们东家吧！”
翠微花魁迟疑片刻，也不敢怠慢，微微欠身出去，突然听到外头骂骂咧咧的声音，来人似乎很生气。
当那人进来，抬头看到老朱时，先是愣住片刻，继而双腿仿佛本能般一软，跪在地上。
“臣……臣见过陛下！”
这人朱英也认识。
是吉安侯陆仲亨！
这些武官们都不傻，啥营生赚钱，他们有些投军前就是干这行的，门儿清，当上开国勋臣后，反倒更方便了。
陆仲亨屏退左右，心里早已骂娘，陛下怎么会来花船上，连跪倒在地上行大礼。
“仲亨啊，买卖做的挺大！”老朱踹了他一脚。
“臣不敢！”
老朱起身回宫，让陆中亨也跟着回宫，此行已经知道花船有多暴利，一条船一晚就能收到几百两银子。
他在考虑如何收税，回到奉天殿，换上龙衮服。
“你那画舫，一月能收多少银子？”
陆中亨知道，老朱上船后都问清楚了，只不过等他亲口承认，也不敢隐瞒。
“回禀陛下，大抵有四千多两银子。”
“四千两！！！”
他娘的，这笔银两，比朝廷一个布政使司交税赋还多，这仅仅，是一条花船！
老朱有些坐不住了。
真他娘的是销金库！
朱英道：“臣说朝廷有银两，正是这些画舫，若收花捐税，不出一个月，凉国公西征的军饷，便能凑足。”
李善长摇摇头，“这条花船上，有花魁，其他船，未必有这么多。”
“看似不起眼，却聚少成多，韩国公不信，收上来就知道了。”朱英也不急于辩解。
老朱看着朱英问：“你想怎么收？”
“收一半。”
陆中亨听到这里，心都在滴血。
老朱可不管这么多，四千两，收一半就是两千两，心里顿时有几分高兴，“那咱就收一半吧，先在京城试行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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