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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揭举谁？”
管事眼睛不时往后看，提防后头有人，小声道：“小人要揭举临川侯。”
那太监跑进宫里，很快又回来。
“跟杂家来。”
进了皇城，管事不敢抬头看，只敢看着脚下地板，走着走着来到永寿宫。
走进大殿里。
看到坐在凤榻前的人影，吓得身体由内而外寒颤，犹如患了癫病。
“小人见过贵妃娘娘！”
胡贵妃头饰简单，妆化得淡，有一种丽质天成的独特气质，不动声色。
“为何要揭举临川侯？”
两个太监上前，揪住管家耳朵。
管家吓得肝胆，身下流出一滩不可名状之物，“临川侯命人绘制假宝钞。”
“拖下去，处理干净些。”
胡贵妃仿佛说着微不足道的事。
像她这等，经历过开国艰难的女子，虽然比不上马皇后，却也不是简单角色。
半个时辰后，胡美出现在永寿宫。
“本宫听说，临川侯在绘假宝钞？”
胡贵妃让太监们把门关上。
“爹知道，绘制假宝钞是什么罪吗！”
胡美直起腰杆，也不再唯唯诺诺，大步走上凤榻前坐下，像是在自家府邸中：
“不会有人发现的，等过几日，爹就要了朱英那畜生的小命！”
“滚！”
胡贵妃拍过来，挥飞送到嘴边的杯子。
胡美愤然起身。
…………
户部衙门。
朱英发现，兑换假宝钞的是百姓，半天抓了上百人，无一人知道出自谁之手。
按明初六十两银子做草人，够做一百个了。
继续追查下去，还是入宫禀报老朱？
继续追下去，也抓不到散假宝钞的人，这事就怕老朱从锦衣卫嘴里听到。
朱英决定先进宫。
见到老朱浓眉下一双眸子炯炯有神，薄薄的嘴唇抿着，奉天殿空旷，正是这种空旷让大殿中充满一种冷峻威压的气氛。
“臣做过了一件事，是来向陛下认错的。”
六十多岁的老朱，还是漆黑的胡子梳得一丝不乱。
老朱依旧是那样不动声色坐着，往常那凌厉的眼睛变得温和，仿佛要看大孙说什么。
“做错了什么事？”
“京城出现许多假宝钞，已经兑换四千多两白银。”
朱元璋放下奏本，起身，“陪咱出去走走。”
“臣遵旨。”
从坤宁宫出来，就是御花园。
金色的夕阳照耀在亭台楼榭，遍地开满海棠，微风中夹着清幽的香气。
老朱背着双手在前面，让人感受不到身上锋芒毕露的气息。
“人不能只会认错，认错管鸟用！要想法子。”
朱英如鹌鹑一样跟在老朱身边，“臣就怕，陛下不给臣想法子的时间。”
老朱回过头来：“你就是胆太小，咱他娘的就这么可怕，你不怕那些官员，怕咱？”
朱英心说，他们也得看您脸色。
朱元璋对朱英支吾的反应很不满意：“咱对你不好？”
“好，臣感激陛下恩德！”
“别给咱耍嘴皮子，咱爱听你说几句心里的话。”
朱英想了想：“臣没做错事的时候，不怕陛下，臣做错事，怕陛下。”
老朱哈哈大笑。
也没有深究，这次叫朱英来是告诉他，凡事得想法子，兑换走的银两不是小数。
老朱虽坐在奉天殿。
每日夙兴夜寐看奏折，京城外的事也不是全知全能，如洪武九年的空印，若下面官员不禀报，老朱还要被瞒一段时间。
这次假宝钞，也难怪老朱不知道。
赵勉命下面的人封口，追查一日再说，万一追回来了呢。
可朱英看抓来的人都是百姓，知道严重了。
“那些人抓住了，是普普通通的百姓。”
老朱心里动了杀机，驱使百姓，可见这人有多歹毒。
“臣想让人假装成百姓，若是求财，他还会再换银两，只是朝廷要白白损失些白银。”朱英说出自己的计划。
这年代，想把人找出来，说难也难，流窜到其他府州县，便能逍遥法外。
说简单也简单，皇榜一贴，赏银一挂，到处是揭发的百姓。
老朱点头赞成：“你到是很聪明，这些人如果求财，就不会止这些银子，天子脚下敢做这种事的没有几个。”
“臣认为是朝中官员。”朱英顺着老朱的话，说出自己猜想。
桑麻纸和染料，只有朝廷才能弄到，百姓很难弄到这些特殊纸张，除了淮西那些不着调的，朝中少有人有这么大胆子。
只是，会是谁？
老朱眼中寒芒闪过：“损失些银两，那就当喂狗了，将人找出来。”
“臣遵旨。”
不等朱英派人蹲守，御史听闻此事，将弹章呈到老朱面前。
“陛下，京城兑换出假宝钞，户部却一直瞒着朝廷不禀报，岂不是欺君……”
御史是老朱设的言官。
怕后世皇帝懒政失职，沉迷于荣华富贵不上朝，为了让后世皇帝把御史当一回事，老朱很给他们面子。
就算杀其他官员，也不杀御史。
于是，御史更意识到自己的光荣使命，甚至以谏死了为荣，皇帝太贤明，反而没活干。
“咱知道了。”老朱不耐烦摆摆手。
“不！陛下不知道，如今假宝钞的事，已经传出京城，恐怕十三道有人效仿，陛下应当停去宝钞之事啊。”
这个御史名叫袁泰。
是从地方调任上来的官员，为人谦直严谨，论起理来谁也不怕，老朱当初正是看中这一点，才把他放进都查院。
眼下却有点头疼。
“袁卿家，你也有六十了吧？”老朱合上奏折。
袁泰有些佝偻的身体微微一颤：“陛下是想让臣致仕？”
“咱用得着你的地方还很多，回家休沐几日，养养身体再来，此事咱知道了。”老朱打发他说道。
等袁泰走后。
老朱忽然想起朱英的话，叫来锦衣卫，他其实不想动用锦衣卫，承平盛世，不宜用刑太重。
可是总是有人不长眼睛。
“传令锦衣卫，让他们查查那些来喝酒的武勋，尤其那些不愿意交银两的。”
“奴婢这就去办。”
萧敬知道此事需秘密，不然传出去，让人知道陛下不信任武勋，君臣离心。
等到下了早朝。
胡美来见老朱，这几日，朝中有许多人对朱英不满，正好趁着这把火来劝劝陛下。
“不知臣有没有叨扰陛下？”
“别整文官那一套，你他娘的又不是文官。”老朱表现出异于平常的耐心：“说吧，何事来找咱？”
“宝钞一事，京城都在流传，如今势头已经遏制不住，都说是朱英监守自盗，先请陛下收回银两，再印制宝钞，牟取私利。”
“当年臣等打下江山不易，岂能被他糟践，臣恳请将他下诏狱，好好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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