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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朱看见周德兴，穿着雪白的亵衣亵裤，裤腚上还绽有血痕，京城谁敢把周德兴打成这样？
可，周德兴就是跪在地上哭，不说话。
“他娘的，别哭哭啼啼的，说话！”
“陛下，皇长孙他来臣家中，二话不说便要兵权，没圣旨，臣哪能给他，便被打了三十大板，臣…臣到这岁数，还没如此打过板子。”
是大孙啊，这兔崽子！
咱虽然宠大孙，可这样对待开国勋臣，难免寒百官的心。
老朱瞥了周德兴一眼，“先起来，咱肯定揍他！”
周德兴不相信老朱的鬼话，愣是趴伏在地上，不肯起来。
这时，旁边的太监左右相视一眼，又低头看着自己的皂鞋尖儿，似乎都憋着话。
萧敬朝着老朱的方向低头，“陛下，后花园的荆条，都让小皇爷拔了。”
“大孙呢！”
…
此时，
朱雄英正取回帅印，来到蓝玉府上。
“舅老爷，帅印取来了。”
岭南那鬼地方，蓝玉不想去。
岭南介于山海之间，襟山带海，五岭雄峙其北，浩渺的南海绕其南，有十万大山，六万大山虎踞东西。
行军打仗，最重要的是粮道。
他娘的路都没有，大军进山就不能保持阵型，更别提玩什么军形兵势，还没去，他已经料到多艰辛。
还有个重要原因。
蓝玉看不上这点军功，打岭南番人，哪有活抓塞外残元皇室功劳大。
自古以来。
岭南便是罪人或挂落官员的流放之地。
过洞庭，上湘江，非有罪左迁者罕至。
说的就是岭南，这块不毛之地，自古朝廷闲置不理，也不知大外甥为何执著。
“杀鸡焉用牛刀，这鸟厮地方，舅老爷才不去。”蓝玉看了眼鹅黄玉石帅印，目光甚至有些嫌弃。
“岭南毒雾瘴气，涨海连天，你也不想舅老爷这么快挂了吧？”
他娘的，总不能打蓝玉一顿板子。
周德兴非亲非故。
打就打了。
蓝玉是母亲的母亲的弟弟，白白打他五十大板，哪怕蓝玉不记仇，皇祖父也会打我。
无奈之下，朱雄英悻悻出了蓝玉的府邸。
老房递上垂螺，“小皇爷渴了吧，喝一口清水。”
“本皇孙生气，喝不下。”
老房坐上马车，架起缰绳，“少爷，去哪儿？”
“回宫。”
老房驾着马车，却一边回过头来道：“老奴收到消息，江夏侯入宫告状了，陛下知道，小皇爷命人拔光后花园的荆藤，气得让人准备了皮鞭，正等小皇爷回去呢。”
皇祖父打也不会真打。
朱雄英才不怕，说白了，这就是做给百官看的，皇祖父要是演起百官来，谁也不敢揭穿。
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岭南。
正如蓝玉所说，岭南十万大山，如同天然屏障，隔绝与江南之地的联系，严重影响岭南之经济。
偌大朝廷，竟找不出一个前往之人。
马车刚使过前门大街。
在刚刚驶过的地方，有一辆简易马车缓缓驶过，都督府断事铁铉回京城述职。
“直接去午门，觐见陛下。”
靖难之役中，朱棣唯一被阻挡脚步的一次。
李景隆战败后，河北和山东北部各城守军望风而溃，朱棣趁机包围济南。
此时济南还有一个官员驻守。
此人正是铁铉。
铁铉本来在外地为李景隆的北伐军押送粮草，哪知大明战神打不赢，于是火速回防济南。
彼时，济南兵力单薄，朱棣用重甲兵围城，又拉来数十门火炮，逼迫守军投降。
铁铉站在城头，背负着手，大骂朱棣反贼。
朱棣大怒下令开火。
换个人城门兴许就破了，可铁铉将老朱的画像挂在墙头，又亲自书写老朱的灵牌，悬挂在各个垛口。
你朱棣不是清君侧，说皇帝身边有奸臣，来，打！不打你是孙子！
朱棣果然没敢打，围了几个月后，回北平了。
反抗的代价自然惨烈。
铁铉被朱棣处以凌迟。
凌迟之前，朱棣命人先割下铁铉的耳朵和鼻子，然后塞入他嘴中，问他滋味如何。
铁铉的家眷也极其凄惨。
父母被发配到海南，大儿子发配充军，二儿子沦为官奴，被虐待至死，妻儿和女儿沦为乐户，发配到教坊司做妓女。
“先回一趟府里。”
铁铉合上手里的经籍，撩开车帘子瞥了眼京城繁华的街巷，京城越来越热闹了。
到了太平街的院子，卸下行礼，转头又来到左军都督府。
李景隆正读着兵书，便见铁铉大步走进来。
半年前，青州府卫所指挥和知府起了冲突，两人相互告发，都指挥状告知府多征赋税，知府状告都指挥役使士卒横征暴敛。
两道旨意入京。
一时间，朝廷也分不清楚，谁说的是真话，谁说的是假话，于是派遣铁铉前往调查。
“曹国公，下官回来复命。”
李景隆抬头瞥了他一眼，又继续低头看手中兵书，“本国公就说，定是那知府的过错，陛下还非派人去调查，说吧，论断如何？”
“是都指挥的过错，横征暴敛，还污蔑青州知府赵芳正，实在可恶至极。”
竟然猜错了。
李景隆放下搁在案卓上的腿，显得有些不可置信。
“曹国公，状书都在这儿，还请速速向陛下禀报。”铁铉低头双手奉上折子。
“嗯，放着吧。”
李景隆压根没有呈递的意思。
数月前，他便在老朱面前夸下海口，说此事是青州知府诬告，眼下却被打脸了。
“下官告退。”铁铉看了眼折子，心想李景隆定然不会禀报，自己区区五品，没资格见驾。
…
大善殿。
周德兴还跪在殿里，等老朱给他做主。
“陛下，长孙殿下回宫了。”萧敬小心翼翼禀报。
老朱穿着一身黄缂丝面儿的冕服，瞳仁黑得深不见底，微微眯起来怒气很盛的模样。
“他娘的，这小兔崽子，德兴，咱一定为你做主。”
朱雄英大步走进殿中，就看见汤和站在一旁，周德兴跪在地上身体止不住颤抖。
“皇祖父，孙儿回来了。”
“咱问你，这是你打的？”老朱不善的目光看过来。
“是孙儿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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