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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长爷爷，您早呀。”
“哦，颜丫头啊，这么早就出去了？”
村长随意应了一句，就背着双手走了。
“娘，村长来干嘛？”
“收银子，村里要给三位秀才摆流水席，咱们分家了，算是一户。”
舒颜撇了撇嘴，“这么早上门居然是为了收银子，昨天你不还找了村长么？那会儿他怎么不提？”
颜氏摇了摇头，“我怎么知道。不过这银子咱们得出，因为有江小郎君一份，就冲他也得入个份子，庆祝一下。”
舒颜叹道：“对啊，村长这捆绑销售硬是要得。若只是给舒家两个秀才庆祝，我一个铜子都不会出。”
说完，净了手，舒颜就钻进厨房了。
这会儿小媳妇们多数都来了，在摘菜洗菜，见舒颜进来，便问道：“今天早上吃什么？”
舒颜笑道：“摊葱香饼吧，快。麻烦嫂子们帮我切点葱，再打二十个鸡蛋。”
她张望了一下，问道：“李娘子呢，怎么没见她？”
“她刚走路上摔了一跤，回去换衣裳了。”
说曹操、曹操到。
李娘子走进厨房，俏脸上还有怒容。
舒颜舀好了面粉，一面加水搅拌，一面问道：“李姐你这是怎么了？谁得罪你了？”
“还不是李嫂子那个讨嫌鬼！”李娘子火气十足，声音好大，“一大早不知道发什么疯，拦着我问你的事，我不理她，她还拉我，害我摔一跤，新做的衣裳都破了个小洞。”
舒颜搅拌的手不停，嘴里问道：“什么新衣裳，不会是那块灰粉细棉布做的吧？”
“就是那块料子！本来想穿给你瞧瞧的。”
李娘子快气死了。
拿到这么好的料子，她立即熬夜做了一身新衣裳，灰粉色衬得她皮肤水嫩，她家庚祥都看直了眼。
李娘子喜欢得不得了，本想穿出来给舒颜看看的，谁知被李嫂子给扯得摔坏了。
一旁的何氏便道：“别急，若是洞不大，你拿过来，找根同色的棉线，我能帮你补成新的一样。”
李娘子一眼，眼睛就亮了，一把拉住何氏的衣袖，连声问道：“真的？何家妹子，你可别逗我。”
“谁有功夫逗你，爱信不信。”
“信信，我这就……唉，还是得闲的时候回去拿吧。”
李娘子转过身，又转回来，蹲下身，拣了一堆菜开始摘。
舒颜笑道：“这会儿还没吃早餐，你急的话就跑回去拿一趟好了。”
李娘子一听，也不矫情，将手中的菜一放，立马跑出去了。
真是用跑的，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折回来，手里拿着一个包袱。
孙氏笑道：“你展开来让我们瞧瞧呗。”
“瞧就瞧，不过你们手上有泥的，可别摸。”
李娘子有些小得意地展开衣裳。
小媳妇们哪个不爱俏，这颜色看着就爱人，立即围上去又是羡慕又是赞叹。
舒颜见到此情景，忍不住想起以前在大学的时候，宿舍里谁买了新衣裳，大家也是为这样一块儿评头品足，只要能穿得下的，都要试穿一下。
可惜再也回不去现代了，她只能过好现在的日子，让现代的爷爷奶奶和这个时空的娘亲，不需要为自己操心。
舒颜一面感叹着，一面将面粉调成糊糊，加入适量的鸡蛋和葱花，搅拌均匀。
面糊糊足足做了两大木桶。
舒颜将平底铁锅架在小灶台上，用丝瓜秧子刷上一圈油，保证不会沾锅就行。
然后舀了一大勺面糊糊摊在平底铁锅上，一会儿面糊糊就凝固了，舒颜用长竹枝将大面饼翻个边，另一边熟透后，就夹出锅，放在竹篾箕上。
一盏茶的功夫，所有的面饼都摊好了，葱香四溢。
小媳妇们都将这一手学了，笑嘻嘻地道：“在这儿帮忙就是好，不但有工钱帮，还能学到手艺。”
舒颜笑道：“那日后我的作坊开张了，你们得继续来帮忙啊。”
“一定的。能拿工钱当然来。”
此时干了一会儿活的村民们都回了租屋，闻着香味就赞道：“好香啊，又能吃到好吃的了。”
葱香蛋饼大受好评，还好舒颜知道这些干体力活的汉子们会吃，准备得充足，个个都吃了个肚儿圆。
那些憨厚些的汉子都不好意思了。
歇了品饭气，汉子们又去工地了，柴峻和颜臻玉就将舒颜叫进了东厢房。
柴峻将他新画的图纸拿出来给舒颜看。
舒颜不懂技术，不过能一眼看出区别来，“这个改进了？”
“对，你的图有几处不合理的地方，我和你小舅舅商量着给改了，你看下成不成。”
“成啊，我对这个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您改好了，就给袁师傅搭呗。”
舒颜没点意见。
柴峻笑道：“不能直接给他。日后他帮别人搭灶台，露这么一手，生意会火爆得不得了。而且这种灶台可以省至少四成柴火，就算家里有灶台的，都会考虑重搭一个，光是酃县就有两千多户，你算算。”
颜臻玉也道：“因此老先生的意思是，这种灶台以后交给袁师傅搭建，但是我们每搭一个，我们要收一份红利。”
舒颜笑道，“我只是提供了一份草图而已，真正能建成能使用，还是柴先生和小舅舅你们两个改的，这红利你们拿着就好了。”
这个当然是商机，在现代是有专利的，不过舒颜不想什么都涉及，觉得太博杂了并不好，不论是时间还是精力，她都顾及不过来。
不过看柴峻的意思，似乎想要占份股，舒颜自然不会有意见。
正好归给小舅舅，免得小舅舅总觉得是用了她的钱，身为男人抬不起头来。
柴峻见舒颜明明听懂了这其中的利害，居然还可以这般不在意，心中对她的评价顿时高了几分。
能视金钱如粪土的，都不是一般人物啊。
“颜儿，那就多谢了。”
颜臻玉也没推辞，最后的成品中的确有他的功劳，再加上昨天柴峻给他灌输了许多观念，头一条就是，没钱寸步难行。
三人刚在这儿商量完，门外就传来村长二儿子舒子祥的声音，“颜妹子、马大哥，你们在吗？”
马叔在工地上帮忙，马婶听到忙跟颜氏一同出去。
舒颜也走出了东厢，听舒子祥跟娘亲她们说话：“今个儿中午就办流水席，给舒泰老爷子、舒小郎君、江小郎君庆贺。我爹已经去县城请李县令了。”
舒颜听了，便多嘴问一句，“郭镇长不请吗？”
“怎么会不请，但得先请县令大人呐。”
舒子祥说完，便告辞了，“还要通知其他人，先走了啊。”
颜氏和马婶将他送出去，这才回来问舒颜：“中午都要去吃流水席，厨房里的菜怎么办？”
之前并不知道马上就会摆庆贺宴，舒颜照常订了十斤猪肉和大批的蔬菜。
而且这些肉和菜不是放半天就可以用的，流水席要连摆三天。
现在天已经比较凉了，蔬菜还可以用井水养养，但肉是绝对放不了三天的。
舒颜果断地道：“肉也不算多，腊起来吧。蔬菜就养在井水里。”
小媳妇们便去厨房帮忙腊肉。
马婶叹了口气道：“这村长也是，这么大的事，明知咱们这里是包伙的，怎么不提前来通知一声？”
她说完，就发觉说错了话，因为村长的小儿媳妇李娘子就在这儿呢。
于是呐呐地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可以提前说一声。”
李娘子也觉得自家公爹办事不牢靠，但在外人面前得维护公爹，强行解释道：“可能是县老爷这几天才有空儿吧。”
马婶怕李娘子心里有芥蒂，忙附和道：“是啊是啊，应该是村长早就去请县老爷了，县老爷突然说有空，能来……”
明明村长才去请李县令。
舒颜一声不吭，她觉得村长是那种很圆滑的人，办事一般都面面俱到，不可能想不到她们这里置办了这么多菜，会不会浪费。
会突然宣布办酒，肯定是有人从中作妖。
十几斤肉腌起来很快，小媳妇们帮着将蔬菜收到篾筐里，用吊篮搁在井中。
因为不用烧菜了，舒颜就让她们各自回家，寻了个借口请李娘子留下。
“麻烦李姐你帮我问问，村长怎么会突然决定今天摆酒的。”
李娘子瞅了她一眼，“难道你怀疑人家是冲你来的？这也太恶心人了吧。”
可不就是恶心人么？
其实就算今天的肉菜全都浪费了，也不过一两银子左右。
对别的农户来说是大数目，对舒颜来说不是。
但是今年雨水少，蔬菜也不多，都是颜臻玉从邻近村庄收来的。
花银子是小事，花工夫才是大事。
舒颜心里有人选，不过得请李娘子去问问，证实一下。
她说完，又想起早上的事来，问李娘子道：“你说李嫂子拉着你问我的事儿，问了些什么。”
“都问了。什么你喜欢上哪儿玩呀，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颜色……一大堆，我都不大记得了。”
李娘子回忆了一下，道。
耶？这可就奇怪了。
李嫂子前段时间看到她还跟要咬她一口似的，怎么突然这么关心她了？
舒颜想不明白，就打算亲自去问问李嫂子。
村里摆流水席，村里人都会去帮忙。
舒颜和颜氏也不例外，母女俩将家里收拾好之后，就到了村东头的小坪处，那里宽敞，至少可以摆几十桌。
桌面都已经架起来了，东头的空地就成了临时的厨房，土砖垒的临时灶台有十个之多。
每个灶台边上，都有一名膀大腰圆的男性大厨，是村长特意从附近乡村请来的。
下桥村也有两名男子入选。
做这种流水席，一锅就得炒十桌的份量，炒菜都是用大铁铲，女人根本挥不动。
不过其他的下手活儿，都是女人干。
母女两到的时候，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们都到了，洗菜的洗菜、切菜的切菜。
今天舒家人格外得意，严婆子、舒芳母女俩站在临时厨房处，指手划脚的，命令这个命令那个。
村里的媳妇子们都敢怒不敢言。
舒颜一露面，舒芳就瞧见了，立即命令道：“颜丫头，都说你厨艺好，今天这灶台上的事就交给你了，若是烧出的菜味道不好，丢了咱们村的面子，我唯你是问。”
舒颜翻了她一白眼，“你谁啊。”
舒芳气窒，“我是谁你不知道？没大没小的东西，装什么装！”
舒颜轻轻一笑，“我知道你是我爷爷的二女儿，不过我听说你嫁到府城去了呀，我们下桥村跟你有什么关系，要你一口一个咱们村一口一个咱们村的。
何况这流水席是村长安排的，他只让我过来吃，没让我过来做事。你算哪根葱，居然来命令我。”
舒芳气死了，之前她在这里发号司令，人人都听她的，偏这个贱丫头就要驳她的面子，真是跟她八字相克！
严婆子看不得女儿受瘪，硬声硬气地道：“这流水席是为我家老头子和我大孙子摆的，我女儿当然可以命令你做事。你不做，就别来吃！滚回你的破屋去！”
舒颜嗤笑一声：“严奶奶，我请你别把江哥哥忘记了。我今天来，只是给爷爷和江哥哥道喜的。你不请我，江哥哥请我。”
“没错。颜丫头是我妹子，这酒席她自然能来。”江逸舟不知何时过来了，听到舒颜的话后，立即出声支持。
严婆子气了个倒仰，但一时也拿舒颜没办法了。这流水席的确是有江逸舟一份，她只能算是三分之二的主家。
舒芳也知道暂时讨不了便宜，便转向在摘菜的小媳妇们，大声道：“唉，我真替你们抱屈！看你们一早就来了，干了那么多的活，份子钱也照样出了，可有的人啥都不干，却能跟你们一样坐在席上。这种吃白食的人，我都看不下去！
我真是替你们不值呀，凭什么她不干活可以吃酒呀，你们为什么要干活呀？要我是你们，我也不干了。”
又想挑事，天下就没有舒芳不想挑拨的关系。
舒颜对舒芳这一点癖好真心无语。
不过想当着她的面挑拨她跟村里女人们的关系，舒芳这点道行还不行。
舒颜接着舒芳的话笑道：“大家伙儿都收工吧，我二姑说了，大家都可以不干活了，等着一会儿吃酒吧。”
舒芳一听就跳起来，“你说什么胡话！我什么时候说不让她们干了，明明是你不干！”
“你方才明明教唆她们，‘要我是你们，我也不干了’。”舒颜学着舒芳的语气，还学着她的样子掐了兰花指。“大家伙儿都听到了，你别想赖。”
四周的大姑娘小媳妇早受不了舒芳的闲气了，这会子都哄地笑了起来。
“是呀，我也听到芳丫这么说了。”
“那我们就不干了吧。”
“啊，那一会儿县老爷来了，吃什么？”
“西北风呗。”
几个泼辣媳妇跟着起哄，说得舒芳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恼羞成怒地吼道：“你们的脑子里是不是都是屎！我明明是在骂她，是在替你们不值，你们不帮我还帮她。一个个都是蠢猪！”
孙友家的不高兴了，“舒芳，你嘴巴放干净点！一个外村人也敢骂我们这么多人是蠢猪，我看你是认不清自个儿是谁了。”
舒芳气死了，“我怎么是外村的？”
“你嫁出去了，不就是外村的了。”
“你！”舒芳觉得自己跟这些乡下妇人说不通，气得跺了跺脚，甩着帕子到另一边去了。
哎呀妈耶，三十几岁的老女人就别做这种娇嗔的动作了好吗？
舒颜被舒芳这少女般的小动作给激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村里这种活动，都是全村出动的，这也是跟大家打好关系的一种方式。
颜氏倒是参加过几次的，舒颜因为断掌的缘故，以往的大宴都不让她去。
虽然刚才说“我就不干”，但舒颜跟颜氏不至于真的不干一点活，便看着哪位手头的事儿比较多，准备过去帮忙。
舒芳越想越气，见舒颜和颜氏蹲着想摘菜了，便又大声道：“哎呦，你们可当心了啊，这位可是扫把星，命硬得很！当心跟她呆一块儿，有什么倒霉事儿落你们头上！一块大石砸下来，她死不了，你们可会死的！”
虽然村里的媳妇们挺讨厌舒芳，但对这话倒是听在心里的。
还是怕舒颜带来霉运。
舒颜想帮的这位小媳妇，是舒常年家的，见舒颜走到她面前，忙一把将菜护住，一迭声地道：“我一个人可以了，你去帮别人吧。”
舒颜笑了笑，又站起身来。
颜氏已经在帮齐寡妇摘菜了，见女儿受人排挤，心里十分不舒服。
齐寡妇想着自己也被人说克夫，对舒颜倒是挺同情的，便扬声道：“颜丫头，你跟你娘都来帮帮我吧，我这手边的芹菜不好摘。”
舒颜知道齐寡妇是一片好意，不过见舒颜有往这边来的意思，附近的媳妇子们都面面相觑，不好说让她不来，但是那表情……舒颜秒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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