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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勋说着,哆嗦着手去摸烟盒,想要挑一根烟出来。
因为来看戚晚安,北冥勋特意将很早前戚晚安送给他的烟盒带了出来。
北冥勋之前还吐槽过,戚晚安明明不让他抽烟,却还送给他烟盒。
戚晚安理直气壮地回答说,那是因为让他每次拿烟的时候都能想起她,然后戒烟。
北冥勋就一直带在身边,直到戚晚安离开后,他才把烟盒收起来。
一来是怕触景生情,二来他格外珍视戚晚安的遗物,不敢随身携带。
“啪嗒”一声,北冥勋打开烟盒,却愣住了。
烟盒里面一支烟都没有,反而是几颗色彩缤纷的水果硬糖随着惯性力滚来滚去的,圆圆的,很可爱。
像是突然间就明白了什么事情一样,北冥勋抬起手臂挡住眼睛,仰起脸笑了一声。
西门陵也沉默了,“这是她的手笔?”
“是啊。”北冥勋笑了笑,“除了她还能有谁啊?也只有她敢那么做,会那么做。”
“呵,小孩子玩意儿。”他垂着眸子,晃了晃烟盒里五颜六色的水果硬糖。
西门陵抿着嘴唇不说话,良久才问:“你这次回来,还打算走吗?”
“不走了,她就是在这里走的,我当然也在这里。溯和晦抢先一步,我好不容易完成了她的希冀,不能再落后了。”北冥勋耸了耸肩膀。
他看向西门陵,目光变得哀伤,“陵,接下来就交给你了。一直以来,辛苦了。”
东方溯从一开始就毅然决然地跟随着戚晚安,他对戚晚安没有承诺,一走了之得堪称潇洒。
南宫晦不能接受自己遗忘戚晚安,所以从楼上跳了下去。
现在他也要走,只剩下西门陵一个人苦苦支撑了。
留下来的那个最痛苦,西门陵往后余生在这个世界上,举目无亲。环顾一生,故人都不在了,是该会有多难过呢?
“没关系,我只是答应了她,好好活着。”西门陵垂下眼眸。
“谢谢你。”北冥勋低声说道。
北冥勋决定的事情,没有人能够改变得了,西门陵仍然像是小时候那样,在他们身后收拾烂摊子。
他替北冥勋办完后事,然后继续活下去。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原本完完整整的五个人,到最后就只有他了。
人们总是感慨逝去的四个人,更是唏嘘那再也回不来的五个少年。
白草仍然在接受心理治疗,戚晚安葬礼的时候她来了,她只在那时候见了他们四个一面,在那之后就再也没见过。
即使是重来一次,戚晚安还是死了。
她在人群里看向西门陵,他这是第二次看着戚晚安死在眼前了。
白草不说话,只是给戚晚安献了花。
在她的心目中,戚晚安仍然是初见时对着她弯着眼睛笑起来的模样,那朵永远纯白的茉莉花。
戚晚安只是回到天上去了,戚晚安不是她的月亮,但确确实实有那么一个瞬间照亮了她。
月亮本身是冷的,是不会发光的,但是戚晚安确确实实在某个瞬间借着别人的光芒,把她照亮。
白草看到西门陵闭上了眼睛,轻轻地笑了一声。
其实西门陵一直觉得,戚晚安说的死后化作风缠着他们这个意象,美得惊人,但也很伤感。
风这种东西,无孔不入,无处不在。
因为他和戚晚安实在是相处得太久了,对彼此的了解也太多了。
他们一起长大的,甚至吹过一阵风,他都能够想起她凭借风,找到他的踪迹。亦或者是她穿着白衬衫,喷着他的男士古龙香水时,令人欲罢不能的调笑模样。
他甚至能从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件事情上,找到她的痕迹。
戚晚安是一针麻醉剂,于是他就一醉经年。
经年之后,药劲消退,他又疼得死去活来,苟且偷生。
凭借她的一句活着,他们所有人都要苟延残喘,任凭谁都一样。
死亡是解脱,但哪儿有那么好的事儿?
可都痛着吧,越痛越好。
西门陵在笑,风就模糊了他的泪眼,痛着吧,都痛着吧。
直到某一天他垂垂老矣时,似乎预见了自己的死亡,然后在一个被覆盖了命运的夜里,他就像是睡去一样,悄然无声死亡,没有惊扰任何人。
西门陵曾经轻率地说,没有戚晚安,他就活不下去。但这个世界上,没有谁少了谁活不了,地球少了谁都会转的。
戚晚安死了,他还是活得好好的。
现在他已经垂垂老矣,距离戚晚安死去也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可记忆却还算得上清晰,一切发生的仿佛还在昨天。
西门陵的指尖摩挲过戚晚安的照片,边缘已经有些泛黄,只有照片上温柔纯粹的少女十年如一日地微微笑着。
笑着,从瑰丽的绚烂笑到了灰蒙蒙的黑白。
完成了自己的誓言和约定,北海是他和他的伙伴的埋骨之地,聆听着海浪扶鹏翅的年年岁岁。
西门陵这辈子过得不差,他只有一个遗憾,他没有握住戚晚安的手。
直到最后,他都没有握住戚晚安的手。
正如他们小时候第一次见面,他刻意忽略错过戚晚安犹疑着伸出的手那样。
在戚晚安死前,又一次,他错过了戚晚安伸出的手。
初见那年没能握住的手,等到她逝去那年他也没能握住。
西门陵闭上了眼睛,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却又好像有一双手从光茫里伸出来。
西门陵伸出手,终于握住了那双手。
终于来接我了,你终于来带我走了吗?安安。
戚晚安好像就站在那里,而东方溯、南宫晦和北冥勋就站在旁边对着他笑。
“一直以来,都辛苦你了。”他们说。
西门陵已经垂垂老矣,而他们依旧是那么年轻的模样。
西门陵哽咽着摇了摇头,不辛苦,其实一点都不辛苦。
他只是,有点想念他们。他只是,很想念他们……
“我们走吧,陵。”戚晚安朝着他伸出了手。
西门陵握住了戚晚安的手,他们一起向前奔跑,朝着那团白光奔跑。
越跑,西门陵越年轻,他们越来越小,然后冲进了那团刺眼的白光里。
在睁开眼睛,又是初见时,小小的戚晚安犹疑着朝西门陵伸出了手。
这一回西门陵握住了她的手,露出笑容:“欢迎你,我是西门陵。”
“我是戚晚安。”女孩子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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