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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指尖戳了一下他的脸,“可怜?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了,我是心疼你。”
这话听得赵述心中喜悦,可是戚晚安连扯谎时候七弯八绕的尾音都是带着真诚的,又平白无故让他胡思乱想。
戚晚安像是旧时代的艺术品,那种琉璃灯青花瓷,漂亮是漂亮,但是磕磕碰碰就能碎了一地,只能被保护起来观赏。
但是他就不一样了,他为戚晚安加上了无坚不摧的防护,现在谁也欺负不了她了。
赵述盯着戚晚安的脸庞,心里有些自豪地想。
窗外的光在她脸上投下迷乱的光晕,赵述又有些遗憾,可惜这时候不能向她脱帽致礼。
他记得碰杯的声音、指尖的温度、呛人的烟雾、乌黑的发尾,还有戚晚安呜咽的漂亮桃花眼。
但是戚晚安身边偏偏有吕鹤别那一道寡淡到惹人心烦生厌的清风,那种无孔不入的占有欲。
赵述想自己或许是真的病糊涂了,不然为什么像个将死之人,看着戚晚安,脑海里满是曾经和戚晚安的过往呢?
他玩笑时跟戚晚安说,就算是她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也给她摘下来。
戚晚安说他贫嘴,说星星是摘不下来的,他也够不着。
他当时为了逗戚晚安开心,还像模像样地伸出手够了两下,装模作样地说,确实是够不着。
那时候戚晚安确实是笑了。
那么为什么戚晚安现在看着他,却不笑了呢?
赵述伸手勾了一下戚晚安的嘴角,“这副表情做什么?为什么不笑一笑?”
戚晚安没好气地说道:“你病好了,我就笑了。”
“哦。”赵述也笑了,“我会快点好起来的。”
戚晚安知道赵述爱她是在爱一个执念,他爱上的是逝去的温度和尸体,他受雇于伟大的记忆,然后反复提及,反复爱上了戚晚安。
现在呢,他又开始爱上了陪伴在他身边的现在。
没关系,什么样的爱又有什么要紧的。爱她就够了,遗孤只要求爱,什么样的爱不重要。
戚晚安握住了赵述滚烫的手,扬起了唇角。
……
吕鹤别知道戚晚安去见了赵述这件事情,倒是并不意外,戚晚安薄凉却也重情。
吕云鹏还以为吕鹤别会有些介意,但是吕鹤别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感慨了一句:“芙蓉白面,不过带肉骷髅。芍药红妆,乃是杀人利刃。”
戚晚安那样漂亮,有人心生爱慕是人之常情罢了。
只要戚晚安愿意留下,再多的狂蜂浪蝶,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几曾何时,他原本也以为戚晚安是个天真烂漫的孩子的,但是在触及戚晚安玲珑画皮之下呼之欲出的獠牙时,才幡然醒悟,忍俊不禁感慨原来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啊。
像他这样的人,又怎么能养的出真正不谙世事的孩子呢?
戚晚安去找吕鹤别的时候,吕鹤别坐在长凳上,在凤凰木的花影下跟吕云鹏聊天。
“先生。”那个声音出现了。
在叫他的瞬间,吕鹤别转过头,阳光的烈度进入眼睛。
是戚晚安。
她眉眼弯弯,眸光潋滟断了春水。
说春雪,淡了,说夏花,浓了。
他已经许久没有听见戚晚安叫他先生了,见了面也只是假笑着喊一句吕先生。
两个人的默契也不用多说什么,吕鹤别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戚晚安坐到他身边,而吕云鹏悄无声息地离开。
吕鹤别手上捧着一本《聊斋志异》,而戚晚安也是带着书来的,是一本诗集,《现实与欲望》。
“我记得你看过。”吕鹤别说。
戚晚安笑了笑,“我也记得先生看过这本书。”
但是不妨碍他们把读过的书再读一遍,把经历的事情再经历一遍,把爱过的人再爱一遍。
吕鹤别像是往常那样抬手摸了摸戚晚安的鬓角,“书里说,与世界相悖,我是平静的光,漫溢的渴望。小乖,却好像是是无欲无求。”
戚晚安看着野心勃勃,实际上所求也不多,说是不多,却又相当傲慢。
“我哪里是清心寡欲的人?”戚晚安摇摇头。
“小乖怎么看赵述?”吕鹤别问。
“诗集里说的。”戚晚安顿了顿,“关于他自己的真理,不叫荣耀,财富或野心,而是爱和欲望,我就是那个想象中的人。”
吕鹤别无奈笑了笑,“小乖学聪明了。”
一段诗句都不知道能够延伸出多少含义,戚晚安却没有表达出自己的主观意思。
戚晚安歪着头,“先生怎么看赵述?”
吕鹤别回答的还是当年庭前雪,隔着高门显赫遥遥一相望,对那个小乞儿说的话:“不过是寒灰炙手,人重人轻。”
“我就知道先生会怎么回答我。”戚晚安不意外,指尖轻轻按着书页边缘,泛黄的书脊上印着烫金的西班牙文。
“你又是如何看待我的?”吕鹤别注视着她,偏着头问道。
戚晚安似乎要回答,但最后却是眨了眨眼睛,“我在想我们该看书了,这是先生教导我的,切莫辜负好时光。”
她总能轻而易举地制造遗憾,让心脏略有施虐感。可是当戚晚安那么做的时候,吕鹤别却又诡异地觉察到满足和欣悦,仿佛将结痂的疤痕揭开就能感受到疼痛的欢愉。
“我知道。”吕鹤别叹了口气,“小乖也长大了。”
戚晚安靠在吕鹤别身边,低头读着诗集。一首瘦瘦的长诗,她浅粉色的指尖下流淌着诗句,一缕乌黑的头发垂落在书籍和吕鹤别的膝盖上。
盛夏的院落里,吕鹤别偏过头,戚晚安只是抬手撩起发丝,别到耳后,目光静谧。
不需要说些什么,他们只是相互依靠,只有他们相依时书页翻面的声音,直到合上书本。
吕鹤别看向戚晚安的侧脸,“书里说,用我三生烟火,换你一世迷离。”
戚晚安转过头看向吕鹤别,将书籍放在膝上,等待他未尽的话语。
“值得吗?”吕鹤别问,“三生的修为,只为了换一世的迷醉,真的值得吗?小乖,你会怎么选择?”
这个问题,戚晚安曾经也同样问过吕鹤别,一模一样。
戚晚安还记得当时的吕鹤别只是摸摸她的头,告诉她:“不值得的,别那么做,为了谁都别那么做。”
她那时候还歪着头问:“哪怕是先生?”
吕鹤别微笑,“哪怕是我,也不值得你那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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