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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墨也冲他微微颔首。
“施主想必便是新皇了。”和尚眯着眼睛笑。
“是。”楚墨有些迟疑：“你一直在此处？”
和尚道：“是。算来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了。”
秦邀月双手环胸，道：“一直呆在这里，不无聊？”况且呆在这里做什么？
和尚慈眉善目地看她：“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秦邀月挑了挑眉。
和尚冲她弯了一个腰，倒像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道：“在此磋磨十余年，我已经完成师傅交给我的任务，等到了有缘之人，也悟出了大道。”
秦邀月清理着指甲缝里面不存在的灰尘，半点面子也不给他。
和尚轻轻叹了一口气：“施主，你非此间之人。”
秦邀月倒算意外了，她看了一下身边的楚墨，转而笑了：“人道入乡随俗，我既然已经入乡这么多年了，本该也被这世间同化，再回不到从前了。”
和尚脸上出现了几分意外之色，转而又释然地笑了，“施主心性通透，小僧佩服。”
楚墨也没觉得这和尚说得有哪里不对，毕竟秦邀月回来的方式本来就十分离奇，说她本该身处无间也不为过。
和尚再次将目光放到了楚墨身上，道：“施主，心中可是有郁结难解？”
秦邀月道：“大师，我们是来祭天地，不是来参禅的。”
和尚道：“姑娘不想要我度化、指点一二么？”
秦邀月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心中默默地想，这和尚还当真有几分本事，当说他的第一句话，说她不是此间之人，意思怕就是是异世之人，不过他的说法太过于模棱两可，楚墨也没听出有什么不对劲的。
楚墨道：“心有千千结，但却非是三言两语便可以解开的。”
和尚道：“不如试试？”
楚墨叹了一口气，而后缓慢地说道：“少时我身为皇裔，却不愿意受此束缚，愿一世温良自由，却为了活下去，不惜杀害旁人性命，到头来连自己挚爱都无法回护……”说了一半，他便缓慢地闭上了嘴，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法再说下去。
和尚又笑了：“尘世三千，施主如今也算是牢记初心，世间能做到问心无愧之人少之又少，施主何必过于纠结过去，不如放开眼界，无人可以束缚住你，珍惜眼前，莫要再做那一些会让自己追悔莫及的事情。”
这些道理太过于浅显，这个和尚道行深，说话却不怎么样，楚墨听完脸色毫无波澜，微微点了点头，道：“祭天罢。”
和尚于是不再说禅，道：“施主跟我来。”
两个人便跟在了和尚后面，但见和尚推开了一扇镂空门，后面是云雾蒸腾、万丈悬崖，悬崖之前摆放着一个巨大的香鼎，香鼎已经很旧了，但依稀可以看出是一尊青铜鼎，鼎身上面镌刻着九爪神龙，龙姿勃发，爪占了大半个鼎，龙目圆瞪，仿若在睥睨众生。
香鼎里面早就没有了香火，和尚在破庙里面搬出了三根巨大的香，约摸有成年人的一根手臂那样的粗细，他将上面覆盖着的灰尘拍了一拍，道：“太多没有人来了，我都已经要忘记师傅将它放在哪里了。”
楚墨道：“尊师是先朝皇帝的挚友，玲珑大师？”
和尚脸上依旧波澜不惊：“阁下想必毒了不少史书，竟连我师傅这样岌岌无名之徒都知道。”
楚墨道：“不瞒大师，先朝史书，正是由我为主笔，与内阁诸位大臣一起编纂的，历时三年，若要问谁了解先朝秘史，想必我也能算其中之一。”
他的语气太过于正经严肃，秦邀月一下子竟然也笑不出来，和尚赞叹道：“阁下年少英雄，小僧佩服。”
将手中的香交给了楚墨，道：“新帝将不负师傅重望，这三炷香将由你亲自插上，我会在一边给你念经，香对准的方向是南梁皇宫，一柱代表社稷，一柱代表黎民，一柱代表征伐。”他在这里停顿了一下，道：“此处是风眼，山风大雾气也大，如这三炷香能烧到最后而不灭，则南梁可百世繁华，若山风吹灭火星，则代表你不是合适人选，或者国将大乱。”
秦邀月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他也会说这里风大，那吹灭火星不是很正常的事吗？真把这火当三昧真火怎么着？难怪南梁帝不敢上来，怕就是上来了按照这大师说法，如果香灭了，他幸幸苦苦抢夺过来的江山就没有了，那不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样灭绝人性的要求楚墨竟然不疑有他，当即就点了点头，将三炷香分别点燃，而后一一插进了香鼎之中。
算了，反正这里也没有文武大臣看到这东西有没有灭，这和尚应该也不会真到处去说，若他当真事来找茬的，倒时候便说是疯子骗人就行了，反正看这个人的在山上一呆呆这么多年，多半人也不会认为他脑子正常。
将香插进香鼎过后，三个人就站在了不远处，静静地听着山风穿堂，看着香烟与云雾共同渺渺升起。
和尚回寺庙拿了一套茶具三个蒲团出来，就地泡起了茶，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极为美观，将装着热水地壶高高悬起，让冒着热气的水自壶嘴泄出，形成一道好看蜿蜒的桥梁，再在三个杯底都覆上一层薄薄的茶叶，水一进杯，便升腾出一股清新的茶香味来，那是一种比较奇妙的味道，闻着仿佛置身于幽幽空谷，意境飘渺深远。
秦邀月此刻才不得不叹一句，果真不会是搞跳大绳一类的，这道具准备的未免也太充足了一些。
和尚拢了一下衣襟，做出了一个邀请的手势：“这空山之中，委实没有什么好招待两位的，若是不介意，便喝了这薄茶，是在山中采的，小僧习惯了这一个口味，不知道两位客人喝不喝得惯。”
楚墨执起茶杯，秦邀月伸手阻拦他的动作，半点也不避讳着和尚，当着他的面拿出一根银针探毒，两杯茶都没有让银针变黑，又用手指剐了剐杯缘，和尚都已经泡了第二壶茶了，才放心地收回了手，道：“没毒，可以喝。”又看和尚似笑非笑盯着自己看，当即笑道：“这是养成的习惯，毕竟想要害他的人太多了，小心驶得万年船。”
和尚点了点头，一副‘我理解’的模样。
楚墨也没有管束她，掩着袖子，垂下了长长的睫毛，而后再抿了抿茶，道：“好茶。”
秦邀月也举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味很淡，香味很浓，喝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便索性一口气喝了一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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