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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川抬手一看，表盘滴答滴答转动，快要接近五点半了。
他竟然在这里穿着湿哒哒的衣服，只看着来来往往地车辆、人群、飞走又飞来的鸟儿，这么长时间里不玩手机，很耐心地一直站在一边。
他自嘲地勾起嘴角，果真是傻b。
顾清川抬头望天，阴云笼罩，雨倒是不下了。
还不知道这样的情形要持续多久的时候，听到了哑哑的、小小的声音。
“你能借我点钱吗？”
“嗯？”怀疑是幻听的顾某。
他扭头对上那双大大的、带着请求的眼睛，像迷途的小鹿。
反应了几秒，内心为这种情形终于破冰的顾清川狂喜。
终于不用在这儿吹冷风了。
韩梦栖以为他不相信，她微微攥紧双手，拇指指甲用力抵着食指，小声解释道：“我想回家，需要坐公交，但是…我身上没有钱。”
她扶着墙慢慢从地上站起来，久蹲着的腿充血，又麻麻的。
韩梦栖抬头看着他。
“你放心，我一定会还你的...”
顾清川侧着脑袋，直直盯着韩梦栖，语调含笑：“你可要记得还啊，我家可是很困难的。”
他脚踩限量版球鞋，神情自然。
好吧，他还是做不到拒绝，甚至还主动揽了这个麻烦。
末了，他直起身子，“我送你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顾清川扫了一眼光着脚的韩梦栖，又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外面。
他招招手，指了指便利店，示意她跟紧自己。
确定她有乖乖跟着，两人一前一后进入了便利店。
旁人一看，还以为冷着脸的恶霸欺负了后面怯怯的女孩，一直留心观察着后面的女孩有无发出任何求助信号。
韩梦栖赤着脚走进，看他在货架上拿了棉拖，又自然而然地递给她一瓶矿泉水。
结完账之后，他将棉拖递给韩梦栖。
“把鞋子先穿上，穿上我才带你去。”
韩梦栖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不用麻烦了。”
“不穿，就不去。”
顾清川看着她迟疑了几秒后慢慢打开包装，乖乖把鞋穿上，微微点了点头。
打湿的鸭舌帽被他拿在手里，头发被他用手刨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地额头，两条剑眉浓黑，五官立体，倒显得有些凶凶的。
他从口袋里拿出刚刚买的棒棒糖，递到韩梦栖面前。
韩梦栖愣了愣，连连摆手，怯怯道：“不用不用，你自己吃吧。”
“拿着，不吃就丢掉。”
韩梦栖愣慢慢抬手拿着，轻轻说了句谢谢，不敢违抗，但更多的是担心如果她不拿着的话会不会他一不高兴就不给她钱回家了。
“嗯，走吧。”
顾清川长腿一屈一展，大步向前。
算了，今天就免费给她当一次帅哥保镖吧。
走出一小段，扭头一看她还没跟上来，他满脸疑惑，“怎么了？”
可能觉得这样说有些不好，韩梦栖支支吾吾：“其实…你只要给我一点能付公交的钱就好了。”
顾清川想了想：“…不行，我和你又不认识，你走了万一不还我钱怎么办？”他气定神闲补充道：“我视财如命。”
“……好吧。”
顾清川等了等，韩梦栖依旧没有跟上来，他耐着性子：“你怎么不走？？”
“是在右边。”
韩梦栖伸手弱弱地指了指，一个和他完全相反的方向。
韩梦栖觉得眼前这个男生虽然不笑就自带一副生人勿进的疏离感，甚至有点凶。
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是觉得他应该是一个只要不让他不开心就是一个好人的人吧。
前提是只要不让他不开心。
顾清川眼尾藏笑，语调不平不淡“你先走，我跟着你。”
开心的时候一笑又透着一股可爱劲。
韩梦栖和顾清川过了红路灯后，在马路对面上了203公交车，她静静地站在公交门口等着顾清川刷完公交卡，和他一前一后走到靠后的双人座位上坐下。
蓝色外壳的公交徐徐驶向前，一切都在朝前。
顾清川坐在韩梦栖身旁，低着头滑动着手机，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不可能债主不知道欠债人名字吧。”
韩梦栖打开车窗双手平放在窗沿，脑袋抵着手背，闻言，她微微侧过头。
即使是坐着他也比韩梦栖高出大半个头。
她微微仰头看着他的眼睛，语调平平，“韩梦栖。”
韩梦栖，韩梦栖。
顾清川心想，挺梦幻呀这名字。
只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眼神如同死灰，里面好像藏着许多悲伤的故事。
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脆弱感。
读不出来，也看不懂。
算了，日行一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助人为乐。
顾清川不断为自己洗脑，又继续低头玩起手机。
夜幕在公车行驶中缓缓降临，城市的路灯点缀着黑夜，投射出一层渐变暖黄色的纱，最后纱尾融入黑夜。
亮一段暗一段，亮一段暗一段，亮一段暗一段……
韩梦栖趴在窗沿边，凉凉的晚风透过她的指缝，吹起她的发丝，吹醒了她的头脑。
内心有个声音不停地告诉她，就这样吧，当还过了。
什么语言表达障碍啊，不听而已。
她是人，不是一株植物。
以为只需要提供一定养分，她就能像植物一样好好长大。
大约过了三四十分钟的车程，韩梦栖和顾清川终于从福平站下了公交，城市的路灯并没有延伸到这儿。
他杵着站牌，环视附近的老城区，普遍三四楼一幢的房子，裸露出没被粉刷过的灰色砖块，因为日晒雨淋变黑长了些青苔，显露出这座城镇的历史感。
这里没有城中高耸的建筑，没有那儿属于夜晚的灯红酒绿，像是时光遗留的产物。
发展的停滞却在经过一番宣传和炒作，打着“心灵疗愈小镇”的称号，让许多外地和本地的人趋之若愚，成了一处旅游点。
小镇的经济发展起来，各具特色的民宿就在许多小楼里别有洞天。
现在看来，整座小镇在满天星光下竟有些奇幻的感觉。
他半个身子靠着站牌，双手插在裤兜里，一副二痞子形象。
“走吧”，韩梦栖扭过头语调轻柔，突然手腕被人握住。
韩梦栖一脸惊恐地扭过头看着顾清川。
周围除了点点星光，再无其他照明物，顾清川眼睑下瞟，嘴硬道：“怕你趁黑逃走，怕你想赖账，怕你不知恩图报，所以...”他隔着灰色外套抓着韩梦栖的手腕在她眼前晃了晃。
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韩梦栖才从惊恐的状态恢复过来，放下警惕。
韩梦栖小声建议道：“那你能不能不要抓着我？”
“不行。”
“那能不能不要抓我的手？”
“不行。”
“……”
就这样，顾清川依旧隔着外套抓着韩梦栖的手腕，跟在她身后，绕过几个小巷口，绕来绕去像迷宫似的。
瓦石青墙，紧闭的木门，沿着瓦沿滴滴坠地的雨滴。
除了每栋住户房间里透出的光，就只有每个巷口拐角才有一个黄不拉几的灯泡。每拐过一个巷口，手腕上的力道都会一紧。
他脑海中冒出一个念头。
他慢慢低下头，凑到韩梦栖耳旁，刻意压低声音，“你知道，坐电梯最恐怖的是什么吗？那就是你永远不知道电梯门开后会到什么。”
他后半句刻意一字一句的说出来，说完后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韩梦栖只觉得他幼稚，一脸漠然。
语音刚落，他感觉有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从自己的脚脖子擦过，他立即弓着身子，两只手牢牢地抱住韩梦栖的右手臂。
“有东西碰我！有鬼！！”
看着他紧闭着双眼的样子，咋咋呼呼的样子。
韩梦栖叹了口气，晃了晃自己的手臂，轻声说：“别害怕，你听，是小猫的声音。”
糯糯的声音让他缓过神来，闭着双眼真的听见了一阵低低的喵喵声。
他起身，双手理了理自己弄皱的短袖，佯装镇定道：“哦，那走吧。”
丢人呀丢人...
川哥打架闹事不怕，却独怕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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