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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睁着双眼，躺在狭小的土炕上，身上盖着破烂的旧棉被，直直地望着瓦片做成的屋顶，她实在是睡不着。原本的屋顶是茅草和烂泥糊成的，现在的屋顶是狠心的父母卖掉两个姐姐后重新修建的，现在终于轮到她了。
今天她上山拣柴火打猪草的时候，听村长家的小花说那个卖过路遥两个姐姐的牙婆又去她家了。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她那对狼心狗肺的父母要做什么。
她大姐和二姐已经被卖了两年了，大姐被卖给了一个老秀才做填房，二姐被卖进城里大户家当丫鬟。
大姐受不了老秀才一家的磋磨，投了河。老秀才还到家里闹了一场，路老三这无赖可一点都不怕。二姐在城里做丫鬟，主家说她偷东西，生生打死了她，路老三去那富户那里闹了一通，赔了五两银子，他就高高兴兴回来了。
她们三姐妹容貌都随了路老三，长得还算秀丽。大姐平日里要干许多的重活，性子最是绵软，逆来顺受，竟然选择投河，可见是受了怎样的折磨。二姐最是老实，粥水都不敢偷喝一口，怎么会偷东西。
如今路遥也要步她们的后尘了，村里人都很同情她，但也帮不了她什么。
毕竟她爹路老三可是这十里八乡有名的泼皮无赖，一天到晚不做正事，就知道和泼皮地痞一块在村里闹事。他年轻的时候人还是人模狗样儿的，十里八乡的姑娘都对他动过心。但是始于颜值，终于人品。姑娘们再心动也抵不过路老三的人品实在是太糟糕了。他爹娘辛辛苦苦种田打工，将他这个九代单传的儿子宠上了天，宠得他是游手好闲，懒惰成性，还染上了赌博的恶习。原本还算殷实的家一下子就败，路老爷子老两口被他活活气死了。
也许是报应吧，路老三连生了三个女儿都没生出儿子。这可把路老三夫妻急坏了，没儿子可不行，老路家的香火不就断了。夫妻两到处求神拜佛，几个女儿在家都没能吃一碗饱饭，给寺庙添香油钱倒是眼睛也不眨。
老天爷不开眼啊，还真叫路老三生了个带把的，取了个大名叫路小宝。美中不足的是，路小宝是个早产儿，体弱多病。路老三夫妻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掉了。假以时日，只怕又是一个路老三。
为了这金贵的小儿子，路老三两口子合计着把大女儿和二女儿卖了，换些银子，也算她们对父母生养之恩的报答。原本想把来娣一起卖了，但是五岁的丫头，啥也做不来，王牙婆不肯收。
床的左前方是一堵土墙，土墙上布满了细小的裂缝。农家的土屋并不隔音，万籁俱寂，一阵故意压低声音的交谈声传来，正是路遥那狠心的父母在商量着卖掉她的事。
“小宝他爹，真的要卖掉来娣吗？咱们都已经卖掉两个女儿了，再把来娣卖掉，乡亲们怎么看咱们啊。”张翠花的声音带着些许不忍，虽然是个赔钱货，但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
“你这死婆娘，哪来这么多话。一个丫头片子，卖了就卖了，管那些庄稼汉怎么想，他们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卖了来娣，咱门就去城里买个房子，这些乡下人爱怎么说怎么说。”路老三不悦地打断张翠花的抱怨，老娘们就是想东想西，那么大一笔银子，种一辈子田也攒不到啊，给他们，他们说不定连儿子都卖了。
“去城里买房子，你哪里来的钱”
“小宝他娘，你猜猜看，城里的陈员外家出多少钱买来娣。”
“一两。小丫头片子能值多少钱。”
“不对，再猜。”
“来娣一个丫头片子，买过去也干不了啥重活，能值多少钱，难道是十两。我的乖乖，城里人这么有钱。”张翠花不禁发出一声惊叹。
“你这没见识的乡下婆娘，咱家三丫值一千两银子呢。银子，白花花的银子。”路老三一想到要到手的白花花的银子，这脸上的笑就停不下来。
张翠花伸出手探了探路老三的额头，“哎哟，小宝他爹，你不是在做梦吧。招娣都十二岁了，大小能当半个劳力使了，才卖了十五两银子，盼娣十岁才五两银子，来娣这才七岁，就值一千两。”张翠花只当路老三想钱想疯了。
“是真的，牙婆还给了定金。不信你看。”路老三说着就下了炕，在炕上摸了摸，找到松动的土砖，拿下土砖，露出了一个洞。他从洞里面掏出了一个布包，打开布包，是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银票。
张翠花拿过银票一看，不由惊呼出声：“我滴个乖乖，一百两，真是一百两，我张翠花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呐。”
“小宝他娘，瞧你那没出息的样，明天陈员外就来带人结尾款了，区区一百两算什么。”路老三想着那明天就要到手的银子，激动得直哆嗦。
“这陈员外的钱真是多得烧得慌，你说他是不是想让来娣给他做小啊。”张翠花拿着银票尽情地发散着思维，她想到来娣的容貌虽然没张开，面黄肌瘦的，但是还比村里头那些姑娘好看许多，越想越觉得就是那么回事。
路老三听张翠花这么一说，也觉得是这么回事，一时间他都觉得招娣和盼娣都卖亏了。但一想到他即将成为陈员外的老丈人，又重新高兴起来。
路老三夫妻渐渐陷入了美梦之中，四周又恢复了一片安静。
路遥等了许久，直到确认路老三夫妻熟睡后，才蹑手蹑脚地起身。她今天白天听到小花的话，就觉得不能坐以待毙。不逃跑的话，就会落得像大姐二姐一样的下场。
她提前偷偷收拾好包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打算到了深夜再逃跑。
路遥拿着包袱，说是包袱，其实里面只有几件破旧的衣服，轻轻地推开房门。破旧的木门发出了“嘎吱”的声音，她连忙屏住呼吸，生怕吵醒路老三。还好路老三睡得很沉，她轻手轻脚地关上门，从院子里捡了根树枝插在门环上。
路遥走出院子，急忙向着后山的方向跑去。她连路家村都没有离开过，路老三倒是带路小宝去过平原城。她身无分文，又没有干粮，离路家村最近的平原城都有三十多里路。还不如去后山，平日里她都要上山捡柴和割猪草，对后山的地形比较了解。
毕竟后山没有猛兽，还有许多野果可以拿来充饥。过段时间，风头过去了，她就假装是无父无母的流民，去平原城的隔壁安平城找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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