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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坦官道上，一辆黑色马车缓缓前行。
寒霜结在车顶，在初晨阳光中晶莹发亮，好不夺目。
驾车的独臂老汉，面色凝重想着心事，偶尔的失神过后，才惊觉走岔了路，正要打马反向，不巧后面涌出一群行人。
行人毫不理会欲调头的马车，你推我挤打车两旁经过。
没奈何，老汉只好静等他们过去。
就在这等待的功夫，老汉眯眼细瞧，稍一打量，顿有怪异之感。
过来的这群人，一看就是逃难的。拖家带口，大包小包挂满全身，襟上污渍混着泥土，要多脏有多脏。
按理说，弃家而逃的难民，理该面色凝重、愁眉不展才对。
可眼前这群人，个个喜形于色，双眸充满希望，与目前处境极为不符。
怎么回事？
莫非前方有人舍粥？
老汉这样想。
原本烦闷的心，突生出好奇之意。
回头望望，难民队伍庞大，少说有二三百人，等他们过去，还需半刻钟左右。
老汉闲着无事，持鞭拦住切近经过的一家三口，出言问道：“劳驾，不知各位要去哪里？”
被拦住的是个中年汉子，怀中抱着不足两岁的女娃，见人拦路问询，也不着恼，如实回道：“我们要去苍罗城。”
“苍罗？”老汉瞪大了眼，“草蜓营不是不允许外人进入的吗？”
“草蜓营？”那人嗤笑道：“草蜓营早不存在啦！现在那儿改头换面，即便是神子信徒，也极为友善，不仅敞开大门收容我等，还建房搭棚、送粮送地！”
老汉难以置信，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那汉子急着赶路，点了下头，领着老婆抱着孩子，急匆匆随队伍而去。
乱哄哄好一阵，这群人才总算过去。
独臂老汉有点想不明白，悄悄嘀咕几声，正要扯动缰绳。
车厢门帘一挑，露出许玉成苍白面孔。
“刚才那人说，草蜓营不在苍罗城了？”
老汉点点头。
许玉成咽口唾沫，缓缓回头。
车厢内沉默了一会儿，突有人低声道：“咱们去看看。”
“看看？”许玉成擦擦额上的汗。“你不是赶时间吗？现在这条岔路，往南是寿夫亭，往西是苍罗城。一南一西，来回至少半日……”
“不妨事。”车内人道：“苍罗城在眼皮底下变了天，我不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实在说不过去。”
许玉成张张嘴，还想再劝，不过思及对方身份，立即把嘴闭上，随后向前指了指。
独臂老汉嗯了声，驱马跟着难民队伍，往苍罗城的方向去。
……
苍罗县府。
门前放置已久的鸣冤鼓，被擦抹干净。
常穿白衣的秃头假僧，从库房中找出役服，拍拍其上灰尘，不伦不类的穿在身上，做起了门前衙役。
于是，百姓们就见众多锃光瓦亮的光头，分列府门前两列，个个凶神恶煞，往周围瞅来的目光，都搀着那么丝恶意。
如此情景，把欲敲鼓鸣冤的人，吓退一半。
“都傻站着干嘛？！”大步走出府门的杨德求，恨铁不成钢的大吼：“水火棍呢？！我不是让你们穿着衣服后，再拿水火棍的吗？！”
假僧们挠着头，喏喏问：“啥是水火棍？”
“我一脚踹死你们这些王八蛋！”杨德求气的胡子都似要立起来。“靠在院墙边，充当顶门杠的大棒子，就是水火棍！快拿去！”
“额，好。”
假僧们答应声，慌忙进去。
待一切准备妥当，杨德求整了整身上全新的班头衣服，干咳声，冲门前围着的百姓道：“各位都注意了，今儿个咱开始升堂断案！祈大人难得有兴趣做回县大老爷，有什么事，赶紧击鼓！大人说了，此乃苍罗城首次升堂，很有纪念意义！因此，凡今天鸣鼓前十位者，价钱减半，买一送一……”
没听说过！
百姓们都傻眼了。
断案还买一送一是什么鬼？
鼓励人打官司么？！
“好了！我就说这么些，有冤情的请鸣鼓。有仇恨欲报仇的，请走县府后门，只要钱到位，杀谁都不是问题！”
好家伙！
百姓们一阵恶寒。
心说这是什么玩意，县府还抢杀手买卖了！
不过想归想，还真有人鸣鼓喊冤。想来也是，时逢乱世，冤无从报，有如此机会，自然不能错过。
头戴乌纱帽的祈禁，终实现儿时的一次奇思妙想，成为为百姓伸冤的县大老爷。
只是可惜的是，他首次断案，就遇到非常头疼的事。
第一个跪于堂下的人，是名年近三十的妇人。
自进来后，就哭哭啼啼，说话断断续续。
带着初次断案的激动情绪，祈禁耐着性子缓声询问，才总算知道她所说的事。
原来，五指挥入主苍罗城后，大军驻于城内。那些常年当兵，久未逢女色的士兵们，自然有点不老实。这不，前来伸冤的这位，就是在一天夜里，被五六名身着铠甲的士卒玷污了。
“他、他们……最……最气人的是，完事后，还塞给我一两银子！”妇人愤然道：“就当我是风尘女子一般！辱我身不说，还败我名节！老爷定要为我做主啊！”
祈禁想了想，有模有样的一拍惊堂木，随又瞪了眼立在左侧偷笑的杨德求，才朗声道：“此事简单！草蜓营死了一部分，还活着的，依然在城中。你随班头前去认人，若他们还活着，马上就地正法！若死了，就从坟墓里拖出来鞭尸！你看怎样？”
立在左侧的杨德求，憋笑憋的更厉害了，身躯颤个不停。
祈禁气不过，悄悄侧身踢了他一脚。
堂下妇人闻言，面有难色：“可、可那晚天太黑，灯笼范围有限，我没看清几人长相，怕是认不出了。”
“啊？”祈禁揉着额头，心说这可难办了。
“不过……”妇人似是想到了什么，脸突的红了，低声道：“也有看清楚的地方……”
看清楚的地方？
祈禁一开始没明白，不过见到对方神色，当即了然，神色如吃了个死苍蝇般。
身旁的杨德求再忍不住，边笑边插嘴道：“这位大妹子！你该不会是想，让草蜓营旧部所有人，统统把裤子脱了让你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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