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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尽管当前阳光明媚,是难得的冬季暖日,可听了这话的祈禁与陈山,还是有毛骨悚然的感觉。
许长兴回忆道:“在村庄外围一间倒塌的房屋底,一具烧的皮肉发黑、白骨具露的死尸,竟从地上缓缓站立。这东西,先是原地转首看了看周围,随后双脚离地漂浮起来,悬在了空中。属下士卒没见过这情况,被吓的瘫软在地。我妻也被吓得惊叫不已,几乎失去理智。”
陈山咽口唾沫,喃喃道:“这怎么可能!”
“若非真的见过,我也会当它是故事,是天方奇谭。可当这种事,真的出现在眼前,那种感觉……”许长兴不自觉捏紧拳头。
“是否此人尚未死透?”祈禁分析道:“有些人就是如此,生命力比常人强上许多。”
许长兴苦笑了下:“开始我也是如此想。于是喝令士卒莫慌,并取出长矛掷了过去。结果,长矛洞穿‘它’胸口,可这东西却像没感觉似的,仅以没了眼皮的空洞眼珠瞅我一下,便没了动静。后来,我们引燃火把,并在‘它’身上泼油,整个又点燃了次。这回烧了许多时间,直到‘它’身上的肉完全不见。可……可我万没想到,那具仅剩骨架的玩意儿,仍然好端端飞在空中,且来回转动脑袋瞅着我们!”
祈禁有过在周窑塔的见闻,听到这种怪诞事,勉强还可以接受。可陈山就不同了,别看他杀起人来如家常便饭,可听到这种事,还是抑制不住全身颤抖起来,一个劲问:“那后来呢?你们没‘杀死’它吗?”
“它本就是死物,如何再‘杀’?”许长兴道:“在全身着火的情况下,那东西猛地下窜,扑上附近士卒,接连引燃好几人后,如道流星般,飞往山的另侧去了。当时我惊魂未定,耳边充斥着‘它’上下颚骨相互敲击的奇怪笑声!随后才反应过来,赶紧去看如梦情况如何。结果发现,她双目无神,身体冷的厉害。当我们就近寻郎中看病,才知她惊吓过度,受了很大刺激。不仅腹中胎儿没保住,她自己也受到无法治愈的创伤。”
说到这,许长兴顺手一指,点往木屋方向。
祈禁、陈山回头,才发现女子正立在院中,向这边看来。
“现在的她,心智、记忆均停留在八岁左右。所认识的人,也具停留在那个时期。凡是记忆中没有的人或物,她便看不到,且也听不见声音。那时的我,仅是她们家干活的短工,所以刚才,她才会命我来浇地。这片绿色冬青,便是我用来糊弄她的‘菜地’。”
祈禁、陈山恍然大悟,暗忖原来是这么回事。
“确实是闻所未闻的怪事、怪病。不过老叔你也不必太担心。”陈山开始出主意。“日子每天都继续,现在八岁,等再过几年,不就能记起与你结为夫妻的事了?”
许长兴摇头道:“不可能了。现在的她,像被时光定格在某一点。每天做的事,说的话,行走路线,皆是一模一样!如外界因素,导致她无法照做,那就会突然癫痫,危及性命!”
什么?!
面前二人瞪圆了眼睛。
这可不仅仅是不可思议了,简直就是不可想象!
如此重复不断过一样的生活,与一辈子坐监有何分别?!
许长兴揉了揉眼,长舒口气。
对他而言,将埋于心中的事说出,也是种分担压力的方法。
眼见下方做浇水状的士卒回了营,他起身道:“不知不觉,说了这么多,贤侄勿要怪我唠叨。”
祈禁忙道:“不会不会。”
“你所问的事,我现在就告诉你答案。”许长兴转身与其面对面,脸上似笑非笑。“其实原因很简单,只不过你没往那方面想。我等驻兵将领,之所以懒得理霞光城的娘们。就是因她不姓洛。”
“不姓洛!”祈禁傻眼了。“就、就这么简单?”
许长兴点点头。
“我还是不明白!”祈禁抓耳挠腮。
许长兴轻轻摇头,负手往木屋去,边走边道:“东禹是洛家的,各洲藩王也均姓洛。她虽贵为王妃,可说到底,也仅是外姓。我等身为藩将,为洛家卖命理所当然,可为外姓,尤其是为一个娘们,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三人来到院门前。
许长兴亲自将两马缰绳从铁篱上取下,分交二人手中。
“很感谢你们能来,又耐着性子,听我絮叨良久。其实,时至今日,我早已不再憎恨,也不再怨天为何如此待我。相反,我现在十分感激。毕竟那日,在村中被烧死的,并非单单是寇匪……或许,这便是上天为惩罚我,而设下的囚笼。无论我身处何地,都必须陪她重复幼年时的那天。”
说完,摆摆手,推门进去了。
祈禁、陈山看着他背影,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
二人翻身上马,原路返回。
哪知尚未下山,便被一人拦住了。
是闻峰。
许长兴的混蛋小舅子。
在得知其姐姐被如此怪病折磨后,祈禁渐生同情,同时也对仍旧不离不弃的一家三口生出崇敬之心。不过这种崇敬之心,在对方开口第一句话后,就烟消云散了。
“听说姓曹的挫子,跟你走了。”闻峰刚刚似是藏身于冬青中,身上还沾有几片叶子。“呵,你还真是病急乱投医,缺人连狗都不放过呢。”
祈禁听的直皱眉,不耐烦道:“闻队长有什么事吗?回寿夫亭的路途尚远,我等来不及吃饭,若想请客的话,就不必了。”
一句话,把闻峰噎够呛,憋了半天,阴着脸道:“我营中还有一人,如果你要的话,不妨也带走。”
祈禁心中突跳,一种喜悦袭上全身,面上却不为所动,显得丝毫不感兴趣。“闻队长把祈某当成什么人了?苍罗城确实缺人,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
闻峰悠悠道:“燕鹏,你要是不要?”
说着话,从怀中取出张叠好的纸,随手掷了过来。
祈禁伸手抓住,展开一瞧,赫然是出自许长兴之手的画。
画中有山有水,中间还有个大鹏在展翅高飞。
山高水远,任君遨游。
“这是……”祈禁难以置信。
若是混小子想让燕鹏离开,他可以接受。可许将军,竟也想让此人离去,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闻峰冷笑声,道:“这个莫什族的孽种,害得我姐姐人不人鬼不鬼!姐夫没杀他,已算开了高恩!现在不想再看见他,撵滚蛋是迟早的事!”
“不对吧。”陈山插嘴:“你姐姐不是十三年前,被一具死尸吓住的吗?”
对方惊奇看他一眼,诧异道:“你怎么知道?!莫非姐夫告诉你们了?”
二人齐齐点头。
“那……关于莫什族的事,你们知道吗?”闻峰问。
面前俩人再次齐齐摇头。
“昔年有位道家高人,为我姐姐治病。在得知当时发生了何事后,他对我姐夫说,那具死尸,很像莫什族流传下的传说。据称,在遥远时代,莫什族因违逆天神,以致世代受到诅咒。他们的血是黑色,骨头也是黑色,且生来注定活不过四十岁。道家高人表示,姐姐当前状态,很像莫什族人临死前的样子。”
“你意思是,你姐姐之所以变成这样,是受到了莫什族身上背负的诅咒?”接连听到这些天方怪谈,祈禁觉得世界观都要被颠覆了。
闻峰点头:“后来查明,寇匪中果真有莫什族人。为了找寻解开诅咒的方法,姐夫四处打听,终找到世间最后一位被诅咒的黑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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