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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灿打个哆嗦，心底生出莫名恐惧，瞅着那宛如影子活过来的东西，狂咽唾沫。
“天师说清楚些！”他无法理解：“这与口口相传的鬼怪奇谈，明明一个德行！怎么又扯到修为上了？！”
对面的刑德章，仍不断重复抚摸刀身的动作，而新出现的‘鬼影’，则转动脑袋，用那通红双目，好奇打量周围。
‘昊阙’、‘苏蓓’站在一起，眼神凝重，前者道：“道家也好，佛家也罢，乃至天下间最普通的武者，修为达至瓶颈，便可脱凡出尘，打破人之本体禁锢，获得更高层次的能力，也就是所谓的‘成仙成圣’。然而突破肉体禁锢，却远非说起来那么轻松，不仅需要坚持不懈的修炼，还需拥有无上机缘的运气。”
“运气？”
在李灿看来，修习武道就是为的杀人，至于武道尽途，是否真的能成仙达圣，他一直持怀疑态度。可听天师所言，似乎还确有其事！
“什么运气？被上天选中的运气吗？”
“是突破自身禁锢的运气。”‘苏蓓’接口：“每人筋络不同，脾性不同，相应的，突破自身桎梏所需的条件，也千变万化，从不重样。运气好，说不定刚刚修至巅峰，便眨眼冲破，进臻初神入微之境！若是运气差，纵然再修十世也徒劳无功。”
什么玩意？！
李灿想不通，皱眉道：“不是说只要勤学苦练，加之天资聪颖，就可白日飞升，得尝永生的吗？！”
‘苏蓓’哼了声，淡淡道：“哪有那么简单？世上不乏闭关只求成仙之人，尽管天资不好，可凭借苦练，虽多花些时日，也可修至武道巅峰。但那又有什么用？寻不得突破自身的方法，一切皆属妄谈。”
“这么难？！”李灿向往之心消减，心说还是踏实潇洒一世，做个不愁吃穿的人算了。
“说难不难，说易不易，总之一句话，就是看命！”‘昊阙’望了过来，眼睛微弯。“你知道吗？曾有位和尚，修至武道巅峰近二十年，迟迟不踏入初神入微之境，心灰意冷下，索性放纵自我，不仅置寺院清规戒律于不顾，还以七十岁的高龄跑出山去，寻个风尘女，品尝人伦之乐。而就在他与风尘女颠鸾倒凤之际，肉身禁锢被突破，停滞不前的修为，终进入新的天地。”
还可以这样？！
李灿听得瞠目结舌，心说那敢情好，有朝一日等我修至顶峰，也寻个风尘女试试。
似是看出他想法，‘苏蓓’道：“你就不要想了。像这等事，可遇不可求，毕竟谁也不知自身桎梏为何。运气好的，吃顿烤鸡，或是脱光衣服满街狂奔，便可突破。运气差嘛，到死也寻不到方法，只能郁郁而终。”
寻风尘女、吃烤鸡、脱衣服狂奔……
仙人都那么不靠谱吗？！
为啥定要做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丢人事？！
不知为啥，李灿莫名想笑。
“以我猜测，刑德章之所以能突破桎梏，濒死前达到初神入微，该与其双目失明有关。”‘昊阙’分析道：“毕竟也曾有人通过自残的方式，来完成这个难关。”
现在的李灿，对刑德章究竟怎样完成突破，真的半点兴趣也无，只想迫切知道，境界又高一层的他，还会不会死。
“不对！”
“什、什么又不对了？！”李灿的小心脏，再受不了刺激，回头才发现说话之人是沐铃儿。
她右脚似受了伤，身子半高半矮站立，面上蒙的纱巾随之偏移，又经风一吹，露出红润至极的樱嘴。
“不是初神入微，是魔变之初！”
李灿不知什么是魔变之初，因此未有过多反应，可听了这话的林诗醉，犹如被踩住尾巴的猫般绷紧身形，杏眼瞪去：“装什么见识广呢？！天师说是初神，那就是初神！你少耸人听闻找存在感！”
沐铃儿冷冷看她，再次闭嘴扮哑巴，活像对方说的话等同于空气，直接无视。
‘昊阙’伸手制止被气的张牙舞爪，似乎要扑上去的林诗醉。“先不管到底如何，依我看，即便修为又进一层，也不值得惧怕，毕竟他腹中伤势严重，随时有毙命的趋势。”
“那个……”对于自己无知，李灿颇为不好意思。“能否告诉我，魔变又是怎么一回事？”
“能修至武道巅峰的人，内心深处必然有不可逾越的雷池，也就是所谓不能碰触的底线，一旦所做之事与其相悖，那么就会……”
‘苏蓓’尚未说完，就见那影子一般的东西，突然张嘴大吼！
呼！
平地起了狂风，由它所立处，冲四方猛吹！
而后，一圈浓密如墨水般的黑烟，由刑德章脚下奔出，眨眼铺满河床，视野中，再看不到金石。
黑烟无比迅速，众人根本没法躲避，万幸的是，黑烟似乎无害，即便裹住双足，也没任何不适。
李灿试着将脚抬起，发现黑烟有无比强大的吸附力，犹如粘稠泥浆。
加大力气，右脚才破烟而出，带出的烟云形如触手，缠缠绕绕，交叠互错。
“果然是魔变。”‘昊阙’低头看看，又侧脸瞥了沐玲儿一眼，像是在奇怪她为何比自己还要见多识广。
李灿冲四周望望，发现墨色烟云覆盖面极大，不仅视野中的河床被全部占领，甚至还顺坡爬上，去了岸顶。
掌控不住的事，总令人难以心安。他咽口唾沫，提议道：“不如咱们先撤？”
林诗醉顿时鄙夷：“胆小鬼！对付个将死之人，还畏首畏尾！”
“我、我这是稳中求胜！”李灿辩道：“天知道他会不会不顾生死，舍命拉咱们垫背！”
珂珂嚓嚓……
不合时宜的响声，由黑色烟云底下传来。
异动不断，没多久，周遭尽是此声！
那不要脸的胖子，还敢回来？！
李灿首先想到可钻洞的周根。
可这回声音与之前相比，不仅声势要弱上很多，且太过密集，几乎涵盖整个河床。
要做到这点，除非不止一个周根在地下穿梭，而是至少得几十上百个！
想到拥有满身肥肉的家伙，不止周根一个，且都在脚下蓄势要破土而出，李灿只感恶心。
呃……应该不可能吧，三百斤以上的家伙，能见着一个都难，岂会全部聚集此地？
再说，谁规定胖子都会钻地洞了？！
正胡思乱想间，眼前黑云有了变化。
李灿眯眼细瞧，就见其好似开锅了般，处处可见泡沫飞出，咕噜噜的，不多时已汪洋一片！
邪门了！
无法理解的事越来越多，令李灿觉得是在做梦。
黑色气泡上浮，就悬在周遭各处。
李灿动也不敢动，生怕这诡异无比的东西，会有什么陷阱。
“啊！”
林诗醉失声惊叫，身体左右晃得厉害，即便碰碎数个气泡，也不在意。
“怎么了？！”‘昊阙’问。
拼命摇晃，眼中满是恐惧的林诗醉，语速奇快：“有东西！有什么东西在下面！它爬上我腿，抱着不松开！快，快来帮我！”
有东西抱你腿？
怎么可能！
这条河自被截流后，连蚂蚁都看不到，哪里会有活物？！
“别急！安静下，我这就过去！”
见她撞破气泡，并未有什么不妥，李灿放下心来，吃力迈足靠近，活像在沙漠中行走，顿搅得烟云振动。
谁知刚走两步，他浑身一个机灵，身体瞬间僵直！
只因李灿亲身体会到，林诗醉虽说非虚！
就在刚落下去的脚底，有个东西被踩得拼命挣扎，动作幅度之大令人咋舌！
或、或许是个老鼠吧！
他自己安慰自己，但额上渗出的汗珠，几乎模糊了眼睛。
抬手擦汗，才见其余人个个身躯绷的厉害，想来情况当是与己相同！
“哼，我倒要看看是何物！”
不愧是天师，胆子就是比常人大，面对从未遇过的情况，‘昊阙’半点不信邪，上身俯低，探手伸入烟云，随即抄出一物！
由于他动作太快，李灿只来得及看清是个白色物件，等到对方直起身，将手高举，才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
噼噼啪啪。
略微泛黄的骨头，抖动不休，骨节相碰，发出脆响。
竟是个没有皮肉，只剩骨刺的鱼！
妈的妈，我的姥姥！
李灿暗中叫娘，心想果然万物皆可成精，一个不知死了多少年的鱼骨，还在蹦?呢！
“不用怕。”‘昊阙’随手将鱼骨丢回烟云，镇定道：“不过是亡魂感受到魔变之气，兴起贪世之心罢了。”
“它们不会是想，将我们皮肉吃了，然后重新活过来吧！”林诗醉拖着哭腔。
沐铃儿冷笑：“聊斋看多了？用你那下垂的胸想一想，也会知道是不可能的！”
下垂？
林诗醉一听，怒火战胜恐惧，单手叉腰，另手遥指：“看聊斋不可以吗？总比你夜里挑灯读金瓶梅强多了！”
眼尖的李灿，立即注意到，沐铃儿因面纱偏移而露出的脖颈，红的异常鲜艳。
呃……
也不用那么不好意思，金瓶梅什么的，其实我们都爱看。
“它要做什么？！”
‘苏蓓’言语中带着慌乱。
刚刚从死物复生惊吓中回过神的几人，心脏立马提到嗓子眼。
体貌形状与刑德章相同，活脱脱就是他影子成精的玩意，伸手从烟云中抓出条骨鱼。而后在几人目光中，另手举起类似重剑的影子，以刃部折断鱼骨两端的刺，复又斩头去尾，流下中间主骨。
这一下，莫说李灿了，便是‘昊阙’‘苏蓓’之辈，也不知对方这么做是何原由。
林诗醉见机不可失，立即得意洋洋，出言打击沐铃儿：“你不是什么都懂的吗？何不告诉我们，它折鱼骨的用途？”
“这么简单的事，你竟看不出？未免太蠢了吧。”对方嗤之以鼻。
“那您就给解释下。”同样被归于‘蠢’的李灿，厚颜相问。
“自然是为的，给刑德章治伤了。”沐铃儿如是道。
啊？！
李灿、‘昊阙’、‘苏蓓’齐齐瞪大眼睛。
唯独林诗醉笑的极为开心。
“说什么屁话呢？！用鱼刺治伤？莫非死了多年的臭鱼，还是什么灵丹妙药不成？沐铃儿啊沐铃儿，多长点脑子吧！类似不认识字，就拿着金瓶梅到处问的错误，可别再犯了！”
这一下，似乎戳中沐铃儿心窝，难得情绪波动斥道：“闭嘴！用你管？！”
身后二女吵嘴，李灿实没心情去听，皆因当前那边黑影做的事，令他遍体发寒！
黑色影刀从刑德章腹部侧方轻滑，割破个一指见长的口子。
顿时，鼓胀腹部的积血流出，浓浓的，染红整条右腿。
黑影屈起两指，捏着鱼刺从割口伸入，不多时拔出，再取一鱼刺伸入。
“它在用鱼刺将断了的肠子穿上！”‘昊阙’大吼：“不能再等，必须阻止它！”
其余几人也明白，一旦让其事成，估计已入魔境的刑德章，轻易就可杀掉他们！
事关性命，莫说对方是个诡异影子，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拼命去搏！
‘昊阙’高喝声，两臂连挥，真气震荡，将周遭烟云击散。
双脚泥泞感消失，李灿低头一瞧，立即头皮发麻。
河床的金石上，各种仅剩白骨的鱼类游荡不断，甚至不乏一些长长的蛇类骨头！
它们贴着河床，在没有水的情况下，凌空而动，看起来甚是诡异！
“不要去管那个影子，将刑德章心脏挖出来就好！”
‘昊阙’安排一声，率先跃出，其余人紧随其后。
像是察觉出他们意图，黑影猛地抬头，血红双目牢牢盯着，而其手，依然捏着鱼刺，在刑德章腹中缝补。
咯咯嚓嚓！
原本漫无目胡乱游荡的白骨们，突然暴乱！竟齐齐窜出烟云，撞向上空几人！那响动不休的嚓嚓声，正是它们上下颚骨碰撞所致！
“真要吃肉重生呢？！”
林诗醉最是胆寒，慌忙下落保身。
‘昊阙’、‘苏蓓’、李灿三人，则不惜消耗真气，接连向四周拍掌而出，将临近的鱼骨震退。
霎时间，河床上空如下雨般，无数鱼骨飞来又被震出，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黑色影子将手从刑德章腹部抽出，而后压平割口，将那条主骨贴上，上下一合，对穿皮肉的同时，也将割口堵住。
烟云回拢，从河岸撤回长坡，又从坡下至河床。
跳动不休的骨头们，随之跌落地面，不再动弹。
黑色烟云聚回脚下，消失不见。
而那人状黑影，则将半边身体融入刑德章后背，两者合二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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