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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位老僧，充耳不闻，兀自走向内院。
唯有落在最后的那位僧人，在原地站定。
稍稍躬身，似是双手合十。
“这位，便是名满华夏的关先生吧？
关先生如有所问，老僧知无不言。”
老僧开口，便是苍老沙哑的嗓音，但却令人听之格外舒坦。
其中四散的慈悲之意，有佛法悄然流转，涤荡人心。
佛法之高，可见一斑！
但却，令人心惊。
若是佛道高手，与华夏军武第一人，有一次交手，会是何等景象？
关天纵眉宇微蹙，沉吟片刻，坚定问道，“敢问大师。
渡一人，与渡天下，功德几何？”
此话一出，却是教无数人，目瞪口呆。
如此质问一位得道高僧，关先生也是华夏第一位了！
这位老僧，估摸也有着接近两百岁的高龄。
虽然不是活佛，但佛法之高深，会拎不清渡一人与度天下的区别么？
佛法慈悲，众生平等。
渡一人，积一缕善念。
天下得渡，乃是大善。
而善念如江海，深邃激荡，乃是天下太平。
但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入门僧尼都能答上来的简单佛理，却是令老僧，沉默许久。
之前兀自迈步的数位老僧，闻言亦是停下脚步。
武道，佛道，臻至化境，便是返璞归真的地步。
这时候，逐渐有武道高手，凝神定气，闭目沉思。
逐渐明白了关先生话中的深意。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得渡一人，便能得渡天下么？
今日布达拉出现乱局，底蕴所藏的众位高僧，才出面几位。
况且自始至终，都没有踏出布达拉半步。
这，是何等道理？
藏地大局，不该是活佛主持正义，而是天下人说了算。
若有朝一日，敌寇入侵，藏地面临畏惧。
布达拉之中的僧众，是做那活佛的门生，固守布达拉一遇。
还是做这天下的菩萨，济世救民？
此问，直扣老僧本心。
亦是再问，布达拉的立场。
沉寂许久。
老僧缓缓转过了身子，关节发出吱呀的响声，但一切都那么自然。
似乎他就该立身此处，与这一草一木想通，与天地相和。
他身后数位老僧，亦是如此。
抬头望去，还是那位剑眉入鬓的白衣男子。
只不过老僧眼中，却又是一番不同的景象。
离得稍近的武人，只是看了一眼老僧的眸子，直觉一阵头晕目眩，跌跌撞撞地站不稳根脚，最终被身旁弟子搀扶，才大口开始喘气。
其中似有星辰山河，万家灯火，亦有稚童牛羊，细雪春雨。
老僧眼中，看到了了许多景象，这些景象好像出现在空空的舞台上，又好像出现在深秋时候布满了灰色云层的天空中，没有装饰意味的背景。
把故事贯穿起来的线索，不过是血脉亲情，子嗣传承。
都是这座天下，这天下人所经历的苦难与荣辱。
周遭皆寂。
藏地信徒众多，纷纷都感受到，自布达拉中，传来那一道悠悠佛唱，慈悲佛意。
几乎与活佛在世，相差无几。
沉默许久，众人蓦然抬头。
却是发现那位老僧，已是双眼紧闭，泪流满面。
青灯苦佛百余年，却是一步之差，险些动摇了佛道根本。
“多谢关先生提醒。
老僧惭愧。”
老僧双手合十，躬身作揖，一连三次。
竟是向着关天纵的虚影，施以弟子之力。
佛法高低，存在心中，而非流于形式。
就如同九段围棋高手，会被初出茅庐的一段孩童，逼得无处落子。
看破虚妄，质问本心。
这是关天纵所做的。
他之所想，无非是给藏地，再求一道保命符。
若是真有一日，邪道入侵，敌寇来袭。
他希望布达拉中的老僧，能够不仅仅是为了布达拉而战。
亦是为了这片土地，为天下人。
方才老僧送还孩童，分明一步都未踏出布达拉。
或许是有着他的矜持，亦或许是不想破了规矩。
但在关天纵看来，这都是老僧执迷佛道，心中所隐藏的一个念头。
入了佛门，剃度为僧，诵经百年，枯坐神游。
就真的与世人不同了么？
返本溯源，仍旧是华夏子民，仍旧是普通世人。
佛家要人忘我忘我，世人真能做到忘我，还需劳烦佛爷如此舍身相劝？
可见我佛慈悲亦存苦心一片，是个有心之佛，并非无心。
老僧身后，一位手持长串佛珠的僧人，缓缓上前，蓦然开口，“关先生。
我等虽是活佛弟子，但却也是天下人。”
他手中，一百零八颗佛珠，除了隔珠以外，每颗佛珠之上，都镌刻有一个法号。
都是他这一脉，在布达拉之中隐居的高僧。
这绝对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此话一出，便已经表明了僧众的态度。
同是这天下人，既不会让这山河染血！
一时间，藏地沸腾。
信徒的信仰，原来仍旧是落在了世人身上。
无论活佛，还是土司，都不能改变一件事。
这天下，归根结底还是天下人的天下。
活佛土司，拥有更多的权利，享受世人的尊崇。
但也有着义不容辞的责任，在天穹将崩之际，直入长空，以身挽天倾。
就如同此时此刻，关天纵进入藏地的所作所为。
武道，佛道，终究是殊途同归。
在欢呼雀跃的人潮之中，诸位老僧，犹如沉默守望这片土地的执法世尊，悄然返身，走回布达拉之中。
关天纵撤回了那道顶天立地的虚影。
背负双手，即将登临布达拉。
关天纵略微偏头，轻轻招手。
在他身后，剑羽现出身形，挽着尚不知名姓的小女孩，紧紧跟随。
两百余阶宽约百米的登山长廊，关天纵一步迈过。
身后偌大广场之中。
关天纵双仆，苍狐鬼虎，以及神偷摘星，面色沉静如水。
在他们身前，分别跪着三位土司。
曾经煊赫一时的藏地权贵，此时此刻，却也落得阶下囚的光景。
人群唏嘘之余，却是不忍再看。
因为关先生曾说，日落之时，便要这三人，枭首谢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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