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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孔府内宅后院，尚且劫后独存的一座宅院，赵海天步履焦急地推门而进。
关天纵站在窗边，视线以内，尽是漫天飞舞，不得自由的枯叶。
一叶落，便知天下秋。
从关天纵回到晴川，如今已经过去了大半年。
这个名字，响彻大江南北的同时，也牵动各方神经，不论国境内外。
不用等萧索秋日离开，北方辽阔绵长的边境，因为维度过高，将会有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穴，教人间尽皆白头。
关天纵其实不喜欢雪。
虽然目光所到之处，光亮明媚，白茫茫一片，分外干净。但却容不下一丁半点儿的痕迹，既不利于行军，亦不利于两军对垒。
孟江城推门而进，手中托着一盘茶盏点心。
显然这几日恢复不错，已然有了饮食品茶的性质。
关天纵站在窗边，淡然一笑，鼻头浅嗅，说道，“不错，上好的竹叶青。”
赵海天正在整理资料，闻言更是一头雾水。这竹叶青，不是酒么？
孟江城哈哈一笑，与关天纵相对而坐，致歉道，“孔府里的规矩，不得在文庙内饮酒，委屈先生了。
晚辈只能以茶壶盛酒，与关先生一饮。”
说着，孟江城分出两个茶盏，自茶壶中倒出碧色酒水，酒水清冽一线，落入杯中，发出淅淅沥沥的水声，平静而安详，听起来缠绵悠长。
刹那间，酒香四溢，萦绕扑鼻，使人迷醉。
屋檐一侧，骤然冒出了一张略显粗糙的面庞，赫然便是关天纵如今的手下，神偷摘星。
孟江城自然也注意到了他，抬手举杯致意，有意邀约对方。
小半个月前他寻死觅活，还是摘星陪他大醉一场，勉强让他紧绷的心结，好受了几分。
“算了算了，下回吧。”
摘星自知此次险些误了大事，故而没脸讨要这一杯酒水，扭头便缩了回去，躺在孔府屋檐之上。
关天纵举杯小酌，细细品尝这竹叶青的滋味，一时有些感怀。
此酒香味醇厚，其中混合了竹叶清香，又带有淡淡的果香，与酒香相辅相成，堪称一绝。
孟江城一杯酒下肚，咳嗽几声便脸色如常，“怎么样，关先生，这酒可是我多年的珍藏。”
关天纵不置可否地责备了一句，“心窍伤口刚刚痊愈，气机尚且未恢复，浩然气也才收敛的七七八八，酒瘾倒是不小嘛。”
孟江城低头称是，在这等事情上，他自知关先生教训的在理。
关天纵慢慢摇晃着剩余的半盏酒水，看着那半透明的碧色酒水在盏中旋转，旋转，渐渐形成锥状的漩涡，露出青褐色毫无光泽的盏底，才抬起眼，露出一个满意至极的微笑。
“说吧，无事献殷勤，总有什么要求。
南海青竹夫人的私酿，可不是白喝的。”
孟江城被关天纵戳穿，也不遮掩，稍稍欠身低头，略显为难地说道，“关先生，孔府至圣，我是如何也不能担任的。
其实我本意是想让关先生暂管，但想来关先生事务繁多，岂会在意孔府之事。
不若，从北方书院中求一位贤人，代为执掌，也是一桩好事。”
关天纵放下手中茶盏，凝视着孟江城，平静说道，“说来说去，还是这件事。
你终究是心中对老先生有愧。
可若是你执意留下，与孔府共存亡，恐怕你不是沦为傀儡至圣，就是与老先生一齐赴死了。”
以关天纵对孟江城的了解，加上孔府局面的复盘，其实不难看出，当初孔老先生有意向孟江城透露孔府之变，为的就是让孟江城离开孔府，从而保全性命。
如若不然，也不会有今日孔府劫后余生的众多文脉弟子。
邪道势力谋划多年，暗中蛰伏数十年，一点点蚕食掉孔府内部的核心文人，直到近些年才显露獠牙。
以浩然气养蛊，玷污这天下文人气运。
而那些四散的青色浩然气，最终被人发现，不过四许老先生的一团污血，再无半分涌出。
但所幸，最终是被关天纵斩灭那化蛟之蛇，救文脉传承于水火之中。
孟江城低着头，双拳悄然捏紧，一时无言。
关天纵见状，悠然说道，“若你真的尚未做好准备，此事可以交给孔方。
他的蛊毒虽然解掉一半，但仍旧如同跗骨之蛆，难以根治。
以他的性格，既然选择回到孔府，在如今危难之际，绝对不会离去。
至圣之位，他或许没有那份文运，但单论辈分，代为执掌，却是不成问题。”
孟江城听着关天纵所言，面色在青白之间变幻，分明这等事情，该轮到他孟家犬子来肩挑大梁。
可他当日选择离开孔府，今时今日，却是没有半分颜面去坐那把至圣先师的太师椅。
人各有志，既是为了文脉，他孟江城愿做暗中守望孔府的执更人。
孟江城也明白，关先生如此做，也是期待有朝一日，他孟江城或许能选择更好的传人，甚至多年后，再不济以身卫道，也未尝不可。
聊到此处，赵海天却是悄然前来，面露焦急之色。
如今的赵海天，算是军部正是入籍在册的谋士，故而刚刚那个电话，关天纵猜也知道，是四佬打来的。
关天纵对于四佬其实没什么成见，但却也有些不爽，便一摆手，“他们说什么？又催我？”
赵海天低声说道，“境内四方势力，都有所动作，加上边境，也出了问题.……
四佬要与您亲自通话，还说，让您尽快回去待命……”
关天纵略一皱眉，不置可否。
而孟江城见状，此事他不宜参与，便拱手告辞。
关天纵抬手一抛，那分明只倒出两盏酒水的茶壶，便倒飞而起，直上屋檐。
一滴未洒，却已有香气四溢。
“多谢关先生！”
一声爽朗的笑声传来，摘星身形在屋檐上一翻一扭，那条手臂犹如游蛇，只是瞬间便将茶壶稳稳地裹挟入手心。
而后他整个人稳稳地躺在屋檐高处，美酒入喉，眼看秋风四起，却岿然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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