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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他出征以前，看不到他的菀菀最后一面了吧。
队伍出了金陵，容宴骑在马上，回首望了他这一生，最后一次的金陵。
年少从军，容宴哪怕是从白骨累累的死人堆里带着伤口沾着腥血爬出来，都从未觉得这般恐惧过，不是别的，只是他怕，怕他失约。
怕他无法接菀菀回家。
云倾菀被软禁在宫内的时候，容聿听着每日服侍她的宫女回禀着她的日常，坐立难安，无数次起身，却都是还未踏出殿门便退了回来。
容聿不敢去见她。
距离容宴离京已经半月，捷报频传，容聿却是冷笑，他这个哥哥还真是能打，果然祁王战神之名名不虚传。
仗他要赢，容宴他也要杀，既然离京了就别再想活着回金陵。
他倒是要看看，容宴还能撑几日。
今年金陵的雪似乎格外大。
“王妃，捷报又来了。”棠樾泣不成声，眼泪一颗颗砸下，“只是王爷似是重伤……”此刻泣不成声。
手中的茶杯陡然滑落，云倾菀颤着声音开口，“援军呢？援军还未去？！”
重伤无援，结果如何她不敢想。
若不是为了她，他何至于如此拼命。
“容聿呢，”她起身欲出殿，却被门口守卫拦下，“我要见容聿！”
“祁王妃，属下也是按吩咐办事，还望王妃勿要为难。”
“我说我要见容聿！”
“这……”
“我再说一遍，我要见容聿！”
“……”
云倾菀从未如此无力过，只能一遍又一遍抄着经书，手都是颤着的，她也只能寄希望于此。
今日一早不知何故，心中格外慌闷，于是不久棠樾便传来了容宴重伤的消息。
战场上，厮杀声一片，空中血光崩现，洒落下大片的血花。
兵器交接的碰撞声，剑刃砍在铁甲上发出难听的嘶啦声。
无数把剑刺向他，刀剑刺入血肉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漫天的血雨似点点繁星自空中散落下来。
容宴终是伤重难支，一手撑剑跪倒在地，汗混杂着血液，模糊了他的视线，朦胧间看向一方，那是金陵的方向。
“菀菀，我怕是无法接你回府了……”
……
而云倾菀好似有感应似的，心中发闷，闷得发疼，辗转难眠，半梦半醒间，她好像看见了战场，耳边响起了兵刃相接的声音，响起了一阵阵厮杀声，刀剑刺入血肉声拔出……她好像听见他对她说，无法接她回府了。
再次醒来时，额上，手心，浑身包括枕上全是汗。
慌忙喊来棠樾打听消息，棠樾却安慰她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都是相反的。
接连几日，都不再有消息传来。
直到云栖暇来看她。
云倾菀自小与这个姐姐都不甚亲厚，甚至在左相府，她都只在乎一个棠樾和她娘。
她是庶女，一个伶人生的女儿。
“见过大姐。”云倾菀对这个大姐并无任何感情，自小接触便不是很多，甚至如今有些怨憎恨云栖暇，若不是云栖暇传她入宫，怎会有如此局面。
“妹妹倒是淡定得很啊，只是可怜了为你厮杀战场那位，曝尸荒野，全尸都没落得一个……”
云倾菀心中某根弦瞬间断了，
“你说……你说什么？！”
大脑好似一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脑子一片空白，唯有那句‘全尸都没落得一个’一直占据。
心中涌起惊涛骇浪，她站立不稳，踉跄不稳猛地连退三步，苍白的脸毫无血色，如遭雷击，险些倒地，俯下身双手扶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久久未能平息。
眼眶酸痛却流不出泪，唯有心口疼得厉害。
心如蚁嗜，无论如何也掩不去那痛，胸口一阵血气上涌，‘噗’地吐出口，染红一片前襟，就连面前也扬起一片血雾。
竟是气急攻心吐了血，随即意识模糊的倒下了去。
云栖暇被这一变故吓到，慌慌忙忙离开了长乐宫，她并不知晓云倾菀还未得知消息。
只是她察觉到容聿对自己妹妹似乎格外在乎，心中不忿，自小她便不待见这个庶妹，便想着来讽刺几句。
谁知云倾菀会气急攻心吐血。
桌上茶杯被云栖暇慌忙间碰碎在地，地上的碎片划破了云倾菀的手，有血泊泊流出。
她晕倒之后便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梦里无数次一遍又一遍重复那夜的梦，她在想，是否在那日，容宴便已经离开了？
原来人悲伤到极致是真的流不出泪的。
外出的棠樾此刻也回来了，听到屋内动静，又看到云栖暇神色慌张的快步离开，心中咯噔一下，迅速跑到屋内。
只见屋内一片狼藉，茶杯破碎，云倾菀倒在地上。
“王妃！太医、传太医……”
殿外的侍卫也未料到会出此变故，一听便急忙去寻容聿了，若是祁王妃真的有个什么好歹，他们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直到太医到来，给云倾菀包扎了手上伤口，又看了看，才道祁王妃只是一时气急攻心。
容聿收到侍卫消息的时候，也是懵的。
他根本没想到她如何会这般快就知道了容宴的死讯，明明他下了禁令谁也不许告诉祁王妃祁王死讯。
他是打算过阵时间再透露给她的。
等容聿到达长乐宫时，便只见棠樾跪在她榻前，擦洗着她手上已经干涸的血迹。
容聿让棠樾下去，却见棠樾看向他的眼中满是恨意，声音有些讽意的开口:“陛下就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了。”
他识得棠樾，当初跟在云倾菀身边那个小丫鬟，他一醒来看到那个。
容聿倒是没想到棠樾竟会这般不要命，直接出言讽他。
又想到若是棠樾也没了，云倾菀怕是会更加恨他，终究还是算了，只叫人将棠樾带了出去。
容聿坐在榻前，静静的看着云倾菀。
他想过无数次，她会是什么反应，或许会哭会闹会想杀他，却没想到会是这般。
他想了想，开口:
“……他死了你就这般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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