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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快速地伸了出去，将老大夫扶了起来，面有羞色地低语道：“大夫，您言重了，如此不是折杀了小辈嘛，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之前态度多有怠慢，还希望您不要往心里去。这事还是大夫您做得好，说的好不如做得好，换做是我，或许还没有大夫这般有能耐，虚怀若谷，诚恳虔心地接受意见呢。”
她将左右手一搭，也来了个九十度的大鞠躬，顿了一分钟才缓缓地直起身，以表自己对大夫的敬重钦佩。
“呵呵，公子如何称呼？若是空闲，可否在敝舍吃碗粗茶淡饭，老朽与公子可算是一见如故，好似认识了几十年的朋友，忍不住想要与你好好地叙一叙。”
瞧古人说的，敝舍，粗茶淡饭，多么谦虚。林梦清思量了一下，面上有些游移，到底答应还是拒绝呢？
“公子？”老大夫也有些忐忑，看他那副神色，心里也是一阵紧张，比当年参加秋闱还要揪心三两分，眉眼间又含着丝丝期盼。
“额，呵呵，您也看到了我们几个是一处的，小齐还昏睡不醒，我这么好不管她呢，所以恐怕不能好好地品尝大夫家的可口饭菜了。”林梦清缓过神来，眼含忧色，目光定定地落在烟青色的帘布上。
“哎，莫要唤老夫大夫，老朽托大，公子与我家小孙女年龄相仿，不如一同唤我一声阿爷吧。”他面沉如水，不变的淡定之态，抬手抚了抚胡须，眼角染笑，“至于公子担心之事，无需忧心，小齐姑娘不适合奔波走动，依老朽之见，不如就先在医馆好好调养，有我在，一切都不用担心，这样你可安心？”
“言之有理，谢谢阿爷。”林梦清顿时笑生两靥，再一次俯身行了一礼。
“嗯。”阿爷唤得他心里痒痒的，现在可算是小孙女小孙子两全了，还是个如此聪颖之人，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恭喜张大夫，添了个小孙儿。”一旁打杂的清秀伙计顿住手中的动作，喜滋滋地贺喜道，好似自己得了个大宝贝一般欢喜。
“嗯，是可喜可贺。”张大夫高兴得胡须一抖一抖的，眼角的皱纹扩大开了，面色红润，一朵朵别致的笑花依次绽放吐香。
按理说医馆应该是死气沉沉，药味十足的，偏偏这妙心医馆却是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味儿，若是闭眼踏入，保管以为自己去错了地方，医馆怎么就跟那些寺庙里的香火味儿有一般比呢，但是它确确实实是这样的，这便是妙心医馆与其他几家医馆的一个不同之处，被当地人口口相传，也以高超的医术在人们心中打造了一块金字招牌。
闻着安神的淡淡檀香，林梦清心里一直莫名绷着的心弦也松弛了一丝一寸，或许是因为这里的人让她感到久违的温暖，或许也只是因为这个地方、这种香味、这种碰撞，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结。
“小林。”压低的男音在耳边响起，陌生中透着熟悉。
除了自己的几个死党会在自己耳边碎念着“小林”“小林子”之外，也就只有那个人了，车夫大哥总算改过口来了，不容易，呵呵。
“怎么了，大哥？”林梦清目光一转，看见了垂着手、微张着口的车夫大哥，明白他是不大习惯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话便招了招手，与他一起到僻静的角落去了。
“大哥，现在没什么人了，你说吧。”
“嗯，那个小姑娘醒了。”车夫挠了挠头，脸色有些闷红，一看就是紧张的，不过口齿还是清晰的，并没有结巴卡词。
“真的？”
“嗯，真的，您要进去吗？”车夫将手一挥指向内室，低垂着眼帘温温地说道。
“当然要去啦，我们进去看美眉吧。”林梦清拍了下他的肩，推搡着他走了进去。
显然他是没有接触过这样亲昵的举动，身子不受控制地颤抖了几下，别别扭扭地借助林梦清的力道走走停停。
这样的状态维持了三四分钟便解除了，他们二人已经站在了床榻边上。
“小齐醒了？”明知故问的一句。
“嗯，醒了。”咕噜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榻上之人，可见感情之深厚非他人能比。
“醒了好，让我瞧瞧我们可爱的小齐。”林梦清自来熟地亲昵道，脚下迈进了一步，顺势坐在了榻沿上。
“哟，小齐真漂亮，跟个小仙女似的，若是能走动了一定更加活力四射。”林梦清抬手触碰了下眼睛朦胧的小齐，滑滑的像刚剥开壳的鸡蛋，手感细腻，让人爱不释手。
“你——”咕噜脸色有些难看了，沉着一张五彩斑斓的脸，右手食指笔直地指向林梦清这个伪男子。
小齐被突然的举动给吓蒙住了，半响才回过神来，微红的唇角逸出一声惊异“呀”，瞅见哥哥那副又羞又恼的样子，心里一暖，也就放下了芥蒂。
“怎么了？瞧，脸色多难看，吓到你妹妹了。小齐不要怕哦，让我教育教育你家哥哥哦。”林梦清误以为小齐是被咕噜同学的古怪神色给吓坏了，便不客气地点了下咕噜泛青的额头，将目标转向了还在控制情绪的咕噜同学。
“你！不准伤害我哥哥！”小齐瞧着小公子的手势误以为是要抬手打自己的哥哥，心里一阵着急，脸上顿时涨红，硬是要撑起身子起来阻拦，奈何却是使不上劲来，轻轻地发出几声吃疼的嘤咛。
因为疾病缠身的缘故，话语很轻很浅，像最洁净的羽毛柔柔地拂过水面，淡淡的涟漪晕开，也就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了。
“小齐，你没事吧。”咕噜恼怒地瞪了罪魁祸首一眼，一把推开身边的林梦清，俯身关切地询问脸色有些煞白的小齐妹妹。
“小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还疼吗？”林梦清知道是自己的过错，也就不追究咕噜无礼的举动，凑近一点儿，羞愧地说道。
右手抬了起来，在空中顿了几秒，又无力地放下了，心里有了些顾忌迟疑。
“哥哥，是不是他打你了？”小齐虽然使不上劲来，可是眼光却是狠狠地盯了有些尴尬的林梦清一眼，鄙夷地调转目光，温柔而关怀地望着自己的哥哥，心里冷不住颤动了一下，右手不自觉地抬了起来尝试着伸向哥哥染坊一般的脸颊。
“没有，小齐眼花了，哥哥很好，你还难受吗？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告诉哥哥，哥去问大夫。”咕噜如拨浪鼓一样摇动着头，轻柔地握住小齐伸过来的手，触手冰凉，却能感受到那砰砰跳动的脉搏，稳稳当当的。
“不疼，也不难受，哥哥在我身边很甜很甜。”小齐如尝了一罐糖蜜一般甜润，嘴巴一咧，笑着说道，任哥哥温暖的气流自指尖、手心传向自己，很暖，暖到心，暖到肺，暖到每个角落都是欢喜的。
林梦清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拳拳情意，什么叫做路边的电线杆靠边站，什么叫做所谓的电灯泡，她与目不斜视的车夫大哥就是这么一号人物，被一对兄妹当做透明空气的超负荷电灯泡，尴尬的黑线刷刷地爬上了额头，爬上了脸颊。
略微不满地努了努嘴巴，轻微地皱了皱鼻头，假装不在意地向四周张望了几眼，古色古香，如出一辙的书案，一桌的笔架、笔洗、书帖、毫笔、砚台，一应俱全，几幅不知师出何处的清远高雅的山水墨画装裱一新地悬挂在雪白的墙壁上，几个石青色圆凳围放在赭红色圆桌边，一切都是淡淡的，以及无处不在的书卷清香。
“我们走吧。”林梦清在看了几个来回后，歪了歪脑袋，上下左右努了努嘴，最后一次飘了一眼还在互相关怀彼此的兄妹俩，心头微暖，终于调转了视线，一双清润的水眸对上车夫大哥木木的眼神，用唇语一字一字地比划道。
车夫疑惑地递了一眼，学着他的样子，做了一遍，仍不得其解，无可奈何地挠了挠头，憨憨地笑着，眼神极为无辜，一点也不像二十有五的男子，平添了几分童趣。
林梦清眼眸骨碌一转悠，便明白过来了，这个大哥是有些木讷的，怎么好这样对他示意呢，还是明示来得直接些，便向他走去了，不轻不重地拍了下肩膀，捏着他的衣袍往门口方向走去了。
车夫这次明白了方才公子暗示的信息是什么东东，脚步也就跟上去了，一前一后地走出了内室，室内只余下相依为命的兄妹二人，一肚子的知心话儿说也说不完，情真真，意切切，汝在何方，心亦随之。
林梦清在外边拣了个临窗的雅座，车夫也随着他坐在了同一侧，仅一桌之隔。
外边的光线不温不火，流金翩翩然从六福同春样式的格子窗里透进来，一横一竖的明线暗条，驱除角落里的丝丝凉意。
“小林，我想先回家一趟，可以吗？家里惦记着我，呵呵。”车夫挪了挪位置，凑近些温温地说道，目光来回地在林梦清淡然的面上游移，带着几许探究。
“额，呵呵，当然可以，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大哥还要去做生意的，您快些去吧，不耽误您时间了，呵呵。”林梦清正在思索着以后的种种，面色微愣，继而单手叩击桌面，有些抱歉地看着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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